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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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我们道别了那位一路上喜笑颜开的司机叔叔，踏着将至未至的夜色，找到了鸡窝所在的那所郊区中专。刚进校门口，护校队的学生便拦住了我们，问我们找谁，我们说我们找沈兵。他们问我们是什么人，我们说我们是沈兵的同学。他们问我们从哪里来，我们说我们从老家来的，特意来找他。他们又问我们为什么没有行李时，我们很不耐烦地说，我们从来就不带行李，然后七条汉子一字排开，袖着手看着他们。在短暂的冷场后，他们立即找来了沈兵，也就是鸡窝（之所以叫他鸡窝，是因为小学时班主任老师说他的头发像鸡窝一样，于是，就这么叫开了）。鸡窝兴冲冲地跑过来，在夜幕下猛然看见我们七条汉子，惊讶得就像看见外星人一样，第一句话就是，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周少爷迎上前去，冲着鸡窝一抱拳：兄弟，江湖落难，一言难尽。

随后，鸡窝在校门口的小饭馆里为我们接风洗尘，与他同来的还有两三个人，其中一个叫光头刘。当他听完我们之所以跑路的缘由后，站起身来，端着啤酒就说，兄弟们太屌了，我光头刘佩服得五体投地，你们放心在这儿待着，只要有我光头刘吃的，就饿不着兄弟们。说完，仰脖干了个痛快。原来他也说屌，一路人啊。我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也纷纷一饮而尽。46

我们后来才得知，光头刘是该校一霸，也是个不读书的主儿，虽然个子不高，却生性好斗。当天晚上，光头刘安排我们住在学校的招待所，一口气开了两间房。他说他和管招待所那大妈的女儿有一腿，能在招待所长期欠账。让我们放心住。爱住多久住多久。那晚，我们闹了个天翻地覆，吃饱了饭，洗完了澡，打牌，喝酒，唱歌，畅谈江湖，直到天亮，我们才渐渐睡去。47

随后几天的日子像神仙一样快活，在校门口的小饭馆吃饭，在那条小街上打电子游戏。八九条汉子集体行动，走到哪里都是一个流氓团伙的样子，没人敢惹我们。

每当黄昏的时候，我们就坐在小街对面的台阶上，看来来往往的人，并不时地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旁人也不知道我们在笑些什么。远远地，从校园的广播喇叭里传来一些流行歌曲，有小虎队的“把你的心我的心穿一串，穿一株幸运草……”也有郑智化的“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像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我们开始总是轻声地跟着哼哼，哼到后面就演变成了大合唱。在唱歌的间隙，坐在那里，抽着烟，感觉好极了。当王志文和江珊合唱的“想说爱你并不是容易的事”响起时，我甚至感到了一种美妙的惆怅。你听，“你是那昨天的云，还是今天淋漓的雨，在告别初恋的爱人，还唱着曾经热恋的歌……”

好听，惆怅。惆怅得一塌糊涂。我坐在那里，晚风吹拂，惆怅的情绪美妙地四处蔓延，直到最后，人都痴了。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