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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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完全没有停歇的迹象，我们不得不找地方躲雨。然而，乡村的道路旁，两边都是赤裸裸的田野和树林，更远的地方，就只有黑暗了。我们这支疲惫之师在暴雨中无处可去，闪电时不时地照亮前方绵延的公路，我们却再没有任何一人还想向前。最后，我们挤进了一个桥洞，刚站稳脚，堂子又冲进雨中，将倒绑在车把手上的鸡解了下来，一把丢在了桥洞。鸡竟然是黑的。长久地被反吊着后，脑部充血，它一身的皮肉都成了乌黑色。在一道闪电来临的间隙，只见那只乌黑的鸡怒目圆瞪，两爪腾空，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暴雨下了一夜。桥洞太小了，我们需要彼此依偎着才能坐下。幸好这只是夏天。我们脱了衣服，光着膀子，紧紧地依靠着。毛线头被我搂在怀里，老老实实地睡去了。我们长久地沉默着，没有力气说话。我们实在是太累了。七条汉子缩在一个桥洞里，看乡间夏夜的闪电，听桥下哗啦啦的水流。
悟空突然开始哼歌，声音极低，像从鼻缝里传出来的：“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报以两声长啸，不为别的，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我们跟着慢慢地和着。在暴雨中，在闪电中。后来，我在歌声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108
我一直睡到了自然醒。再次睁开眼睛时，我看见头顶上浮现出一片波光粼粼的场景。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再定睛看时，才意识到那是阳光反射出水面的波纹。它们荡漾在我的头顶上，让整个桥洞就好像一个美丽的茧。而我则像一个婴儿一样蜷曲着，安缩在茧里。
清晨的阳光好得不得了。我听见桥洞外有公鸡的声音。我爬起来，走出桥洞，看见公鸡和悟空他们正赤身裸体地站在河边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口里还骂骂咧咧、装模作样地以跳水状向河面跳去，扑通！扑通！几只水鸟受惊后，贴着河面飞走了。他们浮出水面后，水面上金光闪闪，连鸟儿都好像被镶嵌了一道金边，耀眼极了。我转身看去，见大熊打着呼噜转了个身，他那壮硕的身体像阴阳两界一样，一面是脏兮兮的，另一面则是白晃晃的。这都是因为我们裸睡的缘故。我再低头看看自己，一条脏兮兮的三角裤，一身乌黑，蓬头垢面，像刚从煤窑里上来的。
罗钳子！罗钳子！远远地，公鸡在河里叫我。我走过去，毛线头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一瞅见我，就沿着河岸朝我狂跑过来，边跑边汪汪地叫着，虎头虎脑的样子在阳光中威风凛凛。我嘿啾了一声，快活地迎了上去，在就快冲到它面前时，它突然四爪腾空地跳到了我怀里，开始舔我的脸。我大笑着，转身就搂着它扑通一声跳入了夏日温暖的河中。
半个小时后，我一身湿漉漉地躺在河边一块小小的沙洲上，毛线头和我一样，也四脚朝天地躺在那里。一人一狗晒起了阳光浴。或许是一夜暴雨的缘故，河水有些涨，眼前的这块沙洲或许平时应该更大一些。公鸡和悟空他们也游过来，他们正准备偷偷摸摸地袭击我，却不料被毛线头发现了，毛线头一个翻身便爬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对着公鸡跑去，没办法，他们只好赤裸裸地冲上来，将我按倒在地，在一阵喧哗和无效的反抗后，我和他们没有区别了。我们三人光着六瓣白屁股和三支大屌，躺在沙洲上，没来由地傻笑。
远处是黛青色的小山，它们在阳光中以舒缓的弧线连绵不绝。近处则是一条正缓缓流淌的河流，它沿着山势不急不慢地蜿蜒向前。而那条我们昨夜来时的水泥马路则如同一根青黑色的丝带，优雅地出没在这片丘陵的各个地段，最后，它沿着我们身旁的这座桥，铺向了远方。桥上来往的车辆很少。公鸡他们突然闹腾起来，偶尔经过一辆车，他就开始没来由地大呼小叫。随后的那一瞬间，我开始变得非常忙碌，因为我既要忙不迭地挡住自己的大屌，又要去奋力扒开他们的手，好让他们的大屌在喧哗中直挺挺地插向蓝天。在一辆长途客车经过时，悟空终于被我和公鸡反扣住了双手，我抓着悟空的头发，让他仰起头来，公鸡则抓着他的大屌，撸直了，冲着远远的来车，像只猴子一样吱哇乱叫。悟空拼命挣脱，却被我们摁得更狠，最后，公鸡索性抓起他的大屌像机关枪一样冲着桥上的来车一阵扫射。一阵大笑后，有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冲着我们鼓掌，其中一个胖胖的妇女带着大笑冲着我们骂道：三个小鸡崽！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