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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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滴答。雨水一滴一滴地从房檐上坠落下来，砸在水泥地面上，粉身碎骨。我听着它们的声音，试图从那沉重的睡梦中苏醒过来。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像有东西压着我，我的身体，我的眼睛。我听见周围有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一股温暖的气流被风带了过来。我听见悟空的声音，他在笑。大熊也在笑。还有堂子，还有公鸡，还有周少爷，他们都在说着什么。声音稀疏剥落。我听不太清楚。我想起来，我想告诉他们我想起来，可是我说不了话。我一动也动不了。我开始觉得紧张，然后害怕。似乎自己已经脱离了身体。身体不再属于我了。它不再听从我的指挥。我害怕极了。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原来，你不是你自己的。那么，我是谁的呢？谁又在摆布我呢？我恐慌极了，我想大声地叫公鸡来叫醒我，我在脑中大喊他的名字，可是我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的嘴一动不动。我的身体一动不动。眼前全是黑暗。我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正当我完全不知所措时，一个湿润的呼吸转向了我，我感觉有个热乎乎的东西在我的脸上舔来舔去，毛线头！亲爱的毛线头！它舔着我的脸，我的头发，我的手，慢慢地，我试着挪动自己的小指头，我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去挪动它，我只要它稍微动一下就好，只要它能微微地动一下就好。我集中自己的意念，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毛线头仍旧在舔着我。不经意间，我忽然感觉到，是的，我的小指头它动了，它微微地蠕动了一下。仿佛电流一般，其他指头也能动了，手也开始动了。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像从深渊底端传来的声音，我睁开了双眼，像一个刚从深海潜来的人，浑身都湿透了。

毛线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周少爷和堂子他们听见声音，也齐齐转过头来，我看见他们一脸的喜悦，正被火光映得通红。154

这是一栋位于丛林中的烂尾楼，粗大的柱子，坑洼不平的地面，黑洞洞的窗户，雨水从各个缝隙间渗透进来，我看着窗外的天，还是黑的。他们估计是把人家的木门拆了。我坐起来，看见他们把那木门劈成两半，架成一个人字形，火苗噌噌地往上冒着，上面用一根架子搭了几件衣服，正冒着热气，风一吹便四下流动。公鸡笑着抽出根皱巴巴的烟来，点上之后塞我嘴里，估计是那一下摔得挺厉害，我只能半躺在火堆旁，靠在一根柱子上，叼着烟看大熊耍宝。他将一块不知哪儿弄来的布披在身上，脏兮兮的，口里嚷嚷着，人间大炮，一级准备。人间大炮，二级准备。人间大炮，发射！肝儿从后面一脚就把他踹了出去，我们哄堂大笑。这时，周少爷也开始发神经了，他拿毛线头当麦克风，在火堆旁手舞足蹈的。毛线头也不做声，只是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我，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每次当你悄悄走近我身边，火光照亮了我，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仿佛天上星星最亮的一颗，你就像那一把火……”我们齐齐大笑着，止不住地兴奋。终于逃离地狱了，终于不用再卸谁的手了。尽管我们后来还讨论，或许也不一定就是卸我们的手，我们是很能打的，老虎他们不一定能打得过我们。再说了，我们在阳城是何等的威风。真要打起来，我们的胜算起码在六成以上。大熊咂吧着嘴说，我觉得起码有八成。周少爷笑着一脚就踹在大熊背上，八你个头八成，我看你八成是脑子烧坏了。大熊呵呵呵地傻笑着，追着毛线头绕着火堆乱窜。公鸡也能走路了，只是还不能快步跑，自从挨了那一棒子后，他笑说他现在能接通天界，每念一句医穆拉撒，就会有个神下来和他聊天。堂子问他是男神还是女神，穿不穿裤子。公鸡对此不置可否，背着堂子又对我偷笑。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