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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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开始在大雨中的柏油马路上奋力地游动着，就像一条刚刚冲上沙滩的鱼。162
事后想起来，那场雨就像是一场预谋。如果拍成电影，我不得不赞叹于它的戏剧性。它是如此的连贯，又是如此的自如。生活是否就如同一场电影呢？漫长的转场，无止境的铺垫，高潮转瞬即过。说实话，生活的目的就是嚼蜡。味同嚼蜡。
每个人，其实都是有故事的人，只是旁观者总没有耐心将它看完。无论是你的，还是我的。所以，我们经常必须跳跃着写，阶段地活。163
雨停了，彩虹出现在天边，我们穿着大裤衩湿漉漉地站在树下，看着彩虹怔怔发呆。这时，从远处传来了汽笛声，柏油马路消失的尽头喷来一股烟，伴随着汽笛声，慢慢地，一辆大篷车出现在我们的眼帘，它花花绿绿的，像刚从童话王国里开出来，后面还跟着一辆老式的大客车，也是吞吞吐吐的，一看就有了年头。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得慢悠悠的，车里还传来有人唱歌的声音。我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周少爷往马路中间走去，车缓缓地驶近了，我看见大篷车的车厢上画着一道硕大的彩虹，上面写着：彩虹现代歌舞团。
周少爷伸出双手站在了车的前面，大篷车嘎吱一声，尖利地停住了，仿佛一个老头喘着气，又摇摆了两下。我们也连忙走了上去，并肩站立在车前。门开了，还没下人，便听见一个快活的男声从车上传了下来，呵呵，今天碰见打劫的了。声音一落地，他就跳下来了，仿佛突然出现在你的眼前，披肩的长发，白衬衣脏兮兮的，牛仔裤上破了几个洞。他用一双俏皮的眼睛有滋有味地打量着我们，后面的客车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马路，出什么事了？马路？他叫马路？这是什么名字嘛。我在心里琢磨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臂使劲地伸展开来。噢，没事。这个叫马路的家伙袖着手看着我们，两眼有止不住的神采。突然他嗡的一下跳了起来，迅疾摆出一个打拳的姿势，我们也立即嗡地往后退了一下，摆出一个打拳的姿势来。哈哈哈，这个家伙大笑着，收了手，笑眯眯地问我们，你们要干吗，说话啊，打劫也是要说话的啊。周少爷继续保持着打拳的姿势，犹犹豫豫地说，我们要坐车。嗯？你们要坐车？你们要去哪里？周少爷慢慢地收了姿势，很快地看了看我们，撇了撇嘴角，说，不知道。嘎吱，后面的客车门开了，一个女人噔噔噔地走了下来，边走边说，怎么回事啊，马路？她走到我们面前，马上就站住了，定睛打量着我们。她穿着一条花花绿绿的长裙，头发高高地盘在头顶，一缕波浪式的长发坠在耳畔，显得妩媚极了。大熊此时还在保持着那个打拳的姿势，女人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她笑起来可真好看，我和公鸡对视了一眼。这时毛线头忽然屁颠屁颠地从我的脚边跑了过去，冲着女人摇起了尾巴，女人惊喜地叫了一声，嘴里啧啧着，就把毛线头顺手抱了起来。我压低了声音喊着，毛线头！毛线头！给我回来！毛线头理都不理我。妈的，贱狗！我抹着额头的汗，冲着毛线头恨恨地骂着。啊，它叫毛线头吗？女人问我。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嗯，对，它叫毛线头。我怎么也这么贱。答得真贱。我脸红了。马路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点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女人和狗，又看了看我们，说，七姐，他们要搭车。女人继续抚弄着毛线头，这个贱狗正在舔她的脖子，舔得她哈哈大笑。她边笑边问，搭车去哪里？马路看了看我们，皱着眉头笑着说，江湖。
他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江湖？我们集体傻掉了。愣愣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女人听了马路的话，也转过头来看着我们，我们愣愣地彼此对视着，像在演一出哑剧。女人突然扑哧一声又笑了，露出一嘴整齐的小白牙，尽管她的眼角已经有了一点点皱纹，却仍然有挡不住的风情，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的笑忽然止住了，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们，说，马路，他们好像那时候的你哦。164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七姐和马路的情景。他们就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人物，那么爽朗，那么热情。我们一下子就被他们吸引住了。我们傻傻地笑着，一个个不时地低着头，就像一排鹌鹑。周少爷忽然说，我们加入你们歌舞团吧，只要管饭就行。我们一愣，眼立即就亮了。在彩虹下的阳光里，一个个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们。七姐和马路对视了一眼，堂子刚想说话，马路叼着烟，懒洋洋地问道，你们都会什么啊？悟空跳了出来，说，我们是从广州来的小虎队，在潭城很红的。周少爷赶紧冲他使了使眼神，悟空忙说，不过潭城不能去。周少爷踩了悟空一脚，悟空哎哟一声。肝儿说，我会画画！你们到什么地方演出，我可以给你们画牌子啊。大熊说，你们需要保镖吗？我做过搬运工的。你们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