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过去的只是时间（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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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辰抱着胳膊靠阳台门站着，看外面的大雨。她今天喝了好几种酒，颇有些酒意上头，脑袋晕晕的，却完全没有睡意。看着这样的电闪雷鸣、风雨大作，不能不让她想起从前。

她匆匆回家，并不是怕淋雨或者打雷，只是不想跟Bruce一块儿回忆。在这样的夜晚，她宁可独处。她知道，十年前那场狂风暴雨在她记忆里，注定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她从来不跟别人分享自己的记忆，也不想让别人的回忆侵扰到自己。

风将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吹得摇摆不定。大雨急倾而下。闪电在远远的天际划出一个炫目的Z字形。短暂闪亮后，雷声隆隆而至。她直直站着，屏息等雷声平息，再不会像从前那样瑟缩了。

当然，那个在电闪雷鸣中恐惧得难以入睡的女孩子，和那个冒着滂沱大雨赶来陪伴她的男孩子一样，已经随着时间走远。每个人都得长大，她也不例外。她一直都没有彻底克服对某些事情的恐惧，可是却早已说服自己直面这些恐惧了。

在本市新闻报道里，十年前那个夜晚的大雨创了百年纪录。雨水近乎狂暴地倾泻而下，从头天凌晨一点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两点。市内多处供电线路被风刮断；街上的渍水从没膝直到及腰；到处是在积水中熄火抛锚的汽车；早上出门的人不得不撑伞涉水艰难前行；三轮车成了最受欢迎的交通工具；整个城市陷入无序之中。

那样一场严重的渍涝灾害天气，固执地留在辛辰的记忆里挥之不去的，却只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天，辛辰因为头晚穿着半湿的睡衣独自在床上瑟瑟发抖，后来又扑到衣服全湿的路非怀里大哭，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呼吸粗重，头有些沉重，嗓子沙哑。路非摸她额头，体温还算正常，“家里有没有感冒药？”

辛辰摇头，“没事，我很少生病，睡一觉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去给你买药。”

辛辰趴窗台上看下面，俨然已经是一片水乡泽国。这片老城区排水系统本来就不够完善，再碰上这种大雨，渍水情况比别处更甚。街道上有顽童拿着大塑料盆当小船漂着玩，她看得大乐，拖住路非，“我们也去玩吧。”

那么浑浊的漂着垃圾的积水，路非连出去买药都要做心理建设克服洁癖，不禁哭笑不得，不由分说将她按回床上，“你给我老实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路非穿了双拖鞋，卷起裤腿，忍着不适涉水出去。街道上尽是和他一样打扮的人。周围的商店全积了水。店员一边往外舀水一边做生意，居然都很是处变不惊，还有兴致谈笑着。

他买回药，顺便买了大包吃的东西。辛辰老大不情愿地喝着他冲调好的感冒冲剂，看他在卫生间皱着眉反复冲洗双腿，有点儿好笑，“有洁癖的人得错过多少好玩的事情呀。”

“比如……”

辛辰拿下巴指外面，“玩水啊。多有意思。这种雨得多久才赶上一回。”

路非从卫生间出来，忍俊不禁，摸着她的头发，“真是个孩子。”

他一路上看到冒雨玩水的孩子还真不少，只能承认自己确实和眼前这个孩子有代沟。他想不通十五岁的辛辰明明已经发育，怎么却仍保留着这么多的孩子气。看着积水，他想的全是这里的地下管道恐怕得好好进行改造，而父亲大概已经为本市的排渍抗涝忙得不可开交了。

可是这不妨碍他宠溺纵容着辛辰，耐心地哄她喝药，由得她将电视机声音开得大大的却并不看，由得她借口头痛不肯做作业。见她讨厌方便面，他头一次下厨房，准备给她煮面条。但他的手势看得辛辰大笑，推开他自己来了。

看着娇气的辛辰其实独立生活能力很强。她动作十分利索，支个锅煎鸡蛋，另一个锅煮面条，同时从冰箱里拿出西红柿，麻利地洗净切好，加入蕃茄沙司和鸡蛋一齐翻炒得香浓，浇到煮好的面条上。看得出来，她做得十分纯熟，一定经常这么打发自己。吃着她煮的面条，路非由衷称赞美味。

两人待在家里。路非给她讲功课，陪她下棋，雨停以后和她一块儿坐阳台上，看鸽子在雨后铅灰色的天空下飞翔，看下面人们坐着闻讯集结而来的三轮车进进出出。所有的人都从最初的抱怨中恢复过来，谈笑风生，似乎没人觉得这是一个灾害天气。

第八章 过去的只是时间（7）

第八章过去的只是时间（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