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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的胜利

时间:2023-03-15 03:42:15

盐的胜利一文创作于:2023-03-15 03:42:15,全文字数:49268。

盐的胜利

才把它吃掉的。

现在,哥哥根本不用使什么伎俩,就能吃到金灿灿或圆滚滚的鸡蛋了。而且因为他要吃鸡蛋补充营养,我吃到的鸡蛋就更少了。哥哥说,鸡蛋不放盐也很好吃。娘听到这话,拿鸡蛋的手就更毫不犹豫。她变着花样做鸡蛋给哥哥吃,有蒸的,有煮的,有炒的。要是过节,爹买了猪肉,娘就把瘦肉割下来切成薄片,放在开水里煮一会儿,再把鸡蛋打在里面搅成蛋花,撒上葱末。我眼巴巴看着哥哥享受他的美食。

哥哥十分注意自己撒尿。撒尿的时候,他盯着自己的尿看,像是想看出什么名堂来。不但他看,爹也会过来看。哥哥也不退缩,就跟爹一起看。后来爹找来一只玻璃杯,他们像实验室的老师一样,神情严肃。这时我快小学毕业了,有一次,老师带我们几个同学到镇中学参加作文比赛,旁边就有一个实验室。我看到里面的老师拿着一根玻璃管对着窗外看。现在爹也把玻璃杯举起来仔细察看。有时候他们会惊叫起来,有时候他们什么也不说,默默坐回原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看哥哥撒尿成了我们家的大事,任何蛛丝马迹都休想逃过他们的眼睛。好几次,玻璃杯里多了点什么或少了点什么,爹赶紧抽时间带哥哥去医院检查。这时娘就要无中生有地冲我发脾气。我看出来,很多时候,她其实是想冲我爹或哥哥发脾气的,但最后,受气包都是我。

我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好好读书,早点从这个家里逃出去。我希望毕业考试快点到来,那样,我很快就可以不跟哥哥睡在一起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感觉床有点小了,晚上睡得很不舒服。半夜我总是被冻醒,半个身子在被子外面。我小心地把被子拉了一点过来,不敢拉太多,怕哥哥着凉,那就更麻烦。有时候我感觉旁边睡的不是哥哥,而是一个陌生的、跟我们毫不相干的人。或者说,这个人把我哥哥吃掉了。我只能依稀从他脸上、身上,找出一点哥哥的模样。甚至,他呼出的气息也跟哥哥完全不一样。哥哥的气息是清甜的高粱秆的味道,这个人却带着一股热哄哄的烂味。以前半夜里醒来,会发现哥哥顶着我屁股或其他什么地方,我躲开,他又顶了过来。我以为他要撒尿,其实并不是。现在想来,那样被顶着也是很舒服的,但我总要故意做出恼怒的样子。有一次,他竟然湿了短裤,挨着我,冰凉冰凉的。我说我要告诉娘,你尿床了。哥哥说你小声点,不是撒尿。我说不是尿是什么,他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信你摸。听他那话声,就好像看到他一脸坏笑。我才不摸,不然又中他的计了,第二天他又要到处讲了。

这天晚上,哥哥真的尿了床。

娘终于爆发了。她不再指着这里说那里了。她把我和哥哥从床上拎起来,说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天天下雨,你们还尿床。床上湿的那一大片明明在哥哥那边,可娘视而不见,连我一起骂。不过大半夜的让哥哥站在那里可不是个事,他一受凉就要感冒,一感冒又要去县里检查。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很快憋住火气,让哥哥跟爹去睡,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旧衣服垫在尿渍上,然后倒头便睡。我还睡在原来的地方。

第二天,我悄悄看了下哥哥的脸色。我怕他受昨晚事情的影响。但看不出他的表情。他的脸像一张白纸,上面什么也没有。说的更准确一点,是一张打了蜡的纸。我在舅舅家也就是大姑家吃过一种点心,大姑说是舅舅在外面买来的,很好吃,它就是用这种纸包着的。吃了点心,我把纸折好放在口袋里,想拿回来画画,结果我发现,根本画不上去。哥哥现在就是这样,不管他心里怎么难过或着急,反正他脸上还是那样。

天气好的时候,哥哥会到村子外面走走。天啊,他走在村子里,简直像个干部。他白白胖胖的,衣服鼓鼓的,看上去竟然有些威风。他在村子附近踱步,把手抄在口袋里或搭在后背,看到谁家大人在外面做事或做事回来,他有些迟缓地点点头。他脸上的肉下垂,嘴巴显得比以前小,眼睛则好像往里缩。遇到路上大一点的缺口,他就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搓着手。

有一次,我看到他站在棉花地里,撒完尿,低头在找着什么。我问他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他硬着脖子摇了摇头,说,要是能像玉凤,也冲出一个金耳环来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去治病了。过了一会他又说,其实就是真的冲出一个金耳环来,恐怕他也不认识。因为我们家根本没见过金东西。娘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对金耳环。可能由于老想着金子,他总盯着地面,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他对金属很敏感。好几次,看到烂铁丝他也忍不住拿起来看看。有几次,他眼睛里忽然放光又熄灭,因为他捡到的是一截铜丝。他听说,金子是软的。即使这样,他还是把那些铜丝保存在那里——说不定它们什么时候会变软。晚上他经常一脚把我蹬醒,嘴里嘟囔着什么,我怀疑他在梦里找到了金子,便忍着痛,也不愿叫醒他。

看得出来,娘其实是不希望哥哥经常出去的,她说你有病就要在家里好好养,出去干什么呢,村里没一个人安好心,他们把你当把戏呢。娘说的也是实话。娘脑筋不会转弯,平时也没少得罪人,现在哥哥刚好成为他们报复和嘲笑的对象。但爹说,出去走走对身体有好处,老呆在屋子里不动也不行。娘说,谁说在屋子里就不能动了,哪个绑住了他的手和脚了么。结果,他们就吵了起来。而且他们吵架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动不动就会吵。也吵得越来越厉害,不是摔这个就是摔那个。摔了东西他们就更有吵的理由,也就吵得更凶。这就是我刚在课堂上学到的那个词“恶性循环”吧。

这时,我终于去中学读书了。我逃离了家里,只在周末才回来一次,观看他们的表演。是啊,我觉得他们都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们了。他们都成了表演给对方或其他人看的演员。他们或沮丧或低沉或泪眼婆娑,但我在他们脸上已经看不到真情实感。他们的脸好像也成了哥哥那样的脸。他们在想着怎么让别人信服,来使自己的表演合格。他们的表演越来越娴熟,越来越像那么回事。爹仅存的那点骄傲已经荡然无存,娘则越来越显示出她的愚憨和泼妇本色。她已经完全制服了我爹,使他本来就耷拉着的脑袋越来越耷拉得厉害。到了冬天,他还翻出一顶多少年不戴也早已过时了的四块瓦帽子戴上,帽子的两檐也耷拉下来。后来我才知道这种帽子也叫四喜帽。难怪他戴着显得那么滑稽。哥哥的脾气则越来越大,动不动就跟娘抬杠,惹她生气,跟她作对。而且他成功了,把娘气哭了,丢开了她的伪装和表演。有一次,娘气得在地上翻滚撒泼,朝他磕头,嘴里叫道:我的天大的老子呀!

这话吓了我一跳。

哥哥却冷冷地说:我还没死呢,用不着这么快就磕头。

娘说,我这是养了一个祖宗呀!

哥哥说,这话没错,哪怕活一天,哪怕生下来就死了,那也是祖宗,到了清明节,你们照样要去烧纸。

每年清明祭祖时,爹总要带哥哥和我(生病后,哥哥就不去了)到平时不会去的几个地方去点香烧纸祭拜。它们在离村子较远的杨家山上,爹说,村里没长大就死了的孩子都埋在这里。短命鬼,记得哥哥当时脱口而出。爹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它们看上去根本没有坟的模样,只有一块或半块石头躺倒在那里,没有任何标识或文字。有一回,走到一块山地边,爹若有所思地停下来,说,这里也要烧点纸。我们问他原因,他说,他一个姐姐出生才几天就死了,埋在地头边,以前有块石头做记号,后来不知哪去了。

想到哥哥也可能会埋到这样的地方,我很难过。

娘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好像以此来表示,她并不害怕哥哥死掉。

死这个词已经用不着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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