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网

故事栏目

外国小说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传记回忆杂文随笔诗歌戏曲小故事
下书网 > 小故事

穿墙而过

时间:2023-04-12 11:18:50

穿墙而过一文创作于:2023-04-12 11:18:50,全文字数:19856。

穿墙而过

趁着我妈出去打麻将,我一点点清理家中的纸壳箱子。我收拾出一大堆杂物,确认了几遍,这些东西扔了并不会挑起争端。顺道去取了林静枝留下的东西。它静静卧在快递柜里,像一具入棺的尸体。我把它掏出来,大概二十公分长,十公分宽,五公分高,分量很足。是块砖。被一个包装袋包着,包装袋上都是外文,大概是德语。我明白了,这块从德国过来的砖,是林静枝的心意。我的名字中“柏”念“百”,柏树的“柏”,我爸给我取这个名字,跟政治历史完全不沾边,就是因为我家门口有块柏树林。林静枝从同名的德国城市带来,这确实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我把这块砖装进了我的皮箱,空无一物的皮箱自此开始坚实。

我妈得了教训,再也不出门打麻将,如今家中唯一的大事就是整理东西,卖房成了第二顺位。我妈的脑子像一块年久失修的硬盘,冷不丁就会冒出一段记忆。看到一张照片,她回溯当初是怎么和我爸见面的;看到一件衣服,就想起我当初是如何顽劣,衣服磨损得总比别的孩子厉害;看到一本习题集,就感叹我到如今还没有结婚,而我爸这般大的时候,我都已经四岁多了……我的脑子是块正常的硬盘,对这些奇怪的外来资料,一概拒绝进入。

家里陆续来了四五波看房的人,其中一个大叔是第二次来了,眼神要比很多年轻人坚定,在屋里来回踱步,似有一种寻找家的架势。我妈没什么耐性,不想多费口舌,大叔来回讲价,更令她非常不舒服。她最后撂下一句“想买就买,不买拉倒”,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了门,留下我安抚大叔的情绪。大叔说,这房子确实老了,重新装修又是一笔钱。我说,也不能只看坏处,这房子挑高要比现在的高出三十公分,即便吊个顶,也不显得局促。而且老房子修得扎实,不像现在的豆腐渣工程。产权还有四十年,地理位置也好,如果拆迁,也能赚一笔。大叔说,你这小年轻是专门卖房的吧,说得一套一套的,要是真这么好,你咋舍得卖?我说,要搬走了,不在堵街住了。他说,咋的,堵街都住不习惯?这不比村里好。我说,人往高处走嘛,住了快三十年了,够了。他说,要是能压下去一万,我就买。我说,一万太多了。他说,那八千。我妈从房间里冒出头,最多五千。大叔看向我。我说,我家我妈说了算。大叔终于痛快一回,那行。说完就从屋里小跑出去了。大叔再来时,挎了一个军绿色帆布包,鼓鼓囊囊的,进到屋里,直接把包打开,一包现金。他说,来吧,点点,二十一万五千。

房子卖出去了,生活突然显得局促起来,正如此时的堵街,火车把路给阻断了,缓慢蠕动,动作甚至慢于蜈蚣,来往车辆安安静静停在原处,长龙一直延伸到堵街之外。我妈最为烦躁,她望着车龙,在副驾驶上来回扭动。她说,都让你快点了,还是赶上了火车,你们爷儿俩都是这种怪胎,要是我误了火车,还要浪费钱。我说,顶多半小时就能到火车站,你的车还有一个半小时呢。她说,我是说你这种性格,不是说眼前的事。我说,我努力改。她说,算了吧,狗改不了吃屎。我问,你去那边有人接你没?她说,这么大个人自己不能回去?我说,我开车送你也就六七个小时。她说,这又不是自家的车,路上磕碰算谁的?你这么有钱咋不自己买辆车。我说,行吧,到了给我打电话。这边处理完了,我还得回公司一趟。她问,你那个公司啥时候倒闭?我说,盼我点儿好吧,现在有个工作不容易。她说,说好的十天年假,到家里就剩七天了,周扒皮也得要脸。我说,等我在北京安定下来,就接你过去。她说,算了,我老帮菜小地方还待不惯,去了北京怕是不认路,老死在山里最好。我白了她一眼。她说,我现在就想在死前见你结婚。我说,说点儿好听的吧。她说,我知道你和枝子还有感情,你们俩结婚我没意见,你们能过下去就行。我说,早翻篇了,别瞎操心。她说,我就剩你这个儿子,不操你的心,操谁的心?我说,你睡会儿吧,火车上睡不着。

从火车站回来,把车还了,我给林静枝打了一个电话,感谢她的别致礼物。她说,不是贵东西,但重。我说,你挺幽默。她说,我现在忙完了。我说,我也没啥事。我们约在老地方。

阳光迎面铺洒,堵街被赋予金黄。林静枝戴着墨镜,夕阳在镜片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刺眼的。她手里拿着一顶大檐帽子,像是麦田里稻草人戴的草帽,只是材质不同,一个是尼龙,一个是皮质,牛皮或者其他动物的皮。阳光将它的动物性激发了出来。她把帽子盖在了我的头上,视野骤窄,天空被拦住了,高耸的楼被拦腰截断,而低矮的家属院,却因失去对照物,升了一格,变得壮硕。我既能看见它们发亮的身影,也能看见它们低沉的阴影,以及裸露在外的血管——包裹着保温层的暖气管道,唯有光阴可以腐蚀它们的臂膀。

林静枝的头发在阳光里愈发耀眼,我很难分辨它原本的颜色,它闪耀着夕阳的金黄与内敛的红,集合了嚣张和懦弱,蛮横与怜悯。她热衷改变发色,初中时便如此,这么多年了,没有改变。风很轻,卷不起地上的沙尘,只能带动她少许未被规整的头发,起了静电一样,微微浮动。隔着墨镜,我没办法看到她的眼睛,我挺想看看它们,可我实在没有理由和勇气将她的墨镜摘下。她是突然转头的,我冷不丁与镜中的自己四目相对。顺着墨镜而来的夕阳,留下了两个点,深深印在她的脸上。她问我,麦子到什么时候才会熟?我说,现在才刚刚灌浆,距离成熟起码还有一个多月。她说,那我待不了那么久。我说,你要是想吃新麦,我可以给你弄点儿。她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都没有土地,绕着堵街的农田,都是别人家的,看见这些麦子,我只是想到了从前的一些事情。我说,我家还有几分地,我爷爷去世之后,村里没收。

我们早就将脖子扭了回去,她仍注视着夕阳,任阳光铺满她的脸颊。帽子帮我挡住很多东西,宽大的帽檐将我的双肩也笼罩住了,它甚至无意间拉远了我和她的距离。我们似乎并不是肩并肩坐在铁轨上看夕阳,而是坐在某个候车大厅,我们身下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永远不属于任何人的公共座椅。

火车已经走了,今天不会再来了。每天只来一趟,嘎啦嘎啦,拖着肥硕的身躯缓缓驶入火电厂。车厢里装满煤炭,那是火电厂的血液,火车自然是血管。我们都清楚,火电厂是堵街的心脏,一座冷却塔就是一座心室,两座冷却塔和一根烟囱就构成了一块土地的生物基础。不需要轰鸣,也不需要火花,就如呼吸般寻常。心脏每天泵血八千升,而它本身只有两百五十克,半斤重。心脏一旦出了问题,那便是大问题,于整个生物系统来说,是巨大的问题。林静枝的父亲就是因为心血管疾病去世的。

我和林静枝并肩坐在铁轨上,看着夕阳一点点被大地吞噬。小时候,我们常常跑到这里坐着,那时候不会干坐着,我们彼此依靠,谈天说地,也接吻,这里是我俩的秘密基地。她总想感受火车从铁轨上驶过的悸动,感受来自远方甚至是大地深处的悸动。火车已经走远了,车尾变车头,拉着空荡荡的身躯,离开火电厂,驶入陇海线,而后不知所踪。很少有人探究它来自哪里,就像很少有人探究它是哪年来的一样,我们都只看表象,不看本质。

天色渐暗,麦田重回幽青,晚风渐近,麦芒并不锋利,哗啦啦像是小河。林静枝不自觉说到了去年的大水,天像漏了一样,将城市包围。我说,堵街上1841年发过洪水,那时候堵街被大水掠过,汹涌的黄褐色水浪不断冲击开封城墙,那种气势,比最凶残的攻城部队都要凶悍。她说,我不关注那么久远的事情,我只有余暇关注脚下的土地。我去年被困在一辆停运的列车里,

提醒您:因为《穿墙而过》一文较长还有下一页,点击下面数字可以进行阅读!

《穿墙而过》在线阅读地址:穿墙而过

下一篇:五月的村庄

热门书籍

热门书评

推荐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