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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海记

时间:2023-04-12 01:26:13

看海记一文创作于:2023-04-12 01:26:13,全文字数:17529。

看海记

?有这事?”

“当然了。知道你爱干净,服务员刚把菜端上来,我就赶紧给你夹到饭盒里,一桌子的同学都在看我,我也不管了。怕饭菜凉了不好吃,我三两口扒拉完,紧赶着给你送回来。结果!你就来了这么一句。知道不,当时我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我竟然完全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那一定是千真万确发生过的——许多年里,我说话一直是这种风格。

第二天,我带阿玫去看海。这件事想一想就够吊诡的:一个来自海城的人,却说她从来没有看过海。海城在营口以东五十公里,不知多少年前,那里曾经是一座真正的临海之城,而整个营口城区则是一片汪洋大海。

我对阿玫说,你来得真是时候,如果再早上两年,就只能隔着一座炮台和沼泽看海了。虽然营口确实是一座海滨城市,但是从市中心到海边,将近十公里。而且,即使到了海边,你与大海还隔着连绵的苇荡和广阔的沼泽地。唯一的观海处就是那座清代炮台,电影《大清炮队》就是在那里拍的。就像电影中展示的故事一样,真正的海,远在营口人的现实生活之外。

说这些的时候,我和阿玫正走在一段人工铺设的海滩。不知这是谁拍脑袋的决策,又是怎样通过了专家论证的,这个名为海上乐园的景区规划占地六百余万平方米,要打造成东北最大的人工海滩。起初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一卡车一卡车的沙子倾倒下去,报纸电视广播里天天都在播报工程进展,成了全市居民们热议的话题。沙滩铺好之后,为了旅游配套,还开设了啤酒屋和烧烤大排档。

我们走过人去屋空的啤酒屋和大排档,到了湾角的海滩上。不远处,有三两个垂钓的人,似乎从开天辟地时就手持钓竿,一直一直,坐在那里。

安静。太安静了。阿玫说。连海浪都是小小的。

我明白了。阿玫心目中的海,应该是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的那一种,就像惊心动魄的爱情。在嶙峋的石崖上走一圈,耳朵里会灌满海浪的回声。

我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这里的海浪有两三厘米高,一下一下地冲刷着海滩,充满了地老天荒的耐心。在我们的脚下,新闻报道中二十厘米厚的人工沙滩已经不见了,稀疏的沙粒间裸露着污泥。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老家那边是草原吧?”

“不是啊——要是的话,我早就请你去玩了呢。”阿玫说。

我大感意外:“不是草原?那是什么呢?”

“就是农村啊,四周都是田地,种玉米什么的。”

原来,内蒙古也有看不到草原的地方,就像住在海滨城市的人不一定就能亲近大海。

十一月,北国的秋叶已经落尽,但是在我老家北海以南三千公里,另一个叫北海的地方——更确切地说,是隶属于北海的一座岛屿——正午时分仍然热得出奇。我骑着租来的电动车,从岛东的日出海滩民宿出发,前往岛南的海鲜市场。涠洲岛上没有公共交通工具。此前一天,我雇了一辆出租车,花的只是一往一返的费用,但司机却在景点外面等了我两个多小时。意识到岛上的主干道只有那么几条,我觉得我完全可以自由自在地骑车兜风,如庄子驭风而行。

我在海鲜市场上转了一圈,买了一斤皮皮虾、两只螃蟹和一小捆青菜。老板捞给我的最大一只皮皮虾长近三十厘米,我上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皮皮虾还是在许多年前。北方的海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渐贫瘠,而在广西北海,我感觉南方的海洋仍旧丰饶如昔。

在市场出口,我向一位当地人打听回岛东的近路。他瞄一眼我推着的电动车,摇摇头:“那条路——”他指着右手边的山路,“能回是能回,但你这车爬不上去。”

于是我乖乖地原路返回,驶下舒缓的坡路,绕过一片小小的海湾。这段公路是一条微笑曲线,我从上翘的右侧嘴角处拐过来,回头一看,下方的海湾变成了一块半月形的淡绿色翡翠,弧线的这一侧镶着一圈明亮的白边。这样的描述过于粗糙和笨拙了。我刹住车,开始在脑中搜索语言——不行,没有语言可以复现出此刻我眼中看到的画面。在这一刻,我多么渴望我是个画家,可以让这惊人的美在画布上重现。我会一次又一次地描绘这个画面,就像莫奈一遍遍描绘他脑海中的睡莲。阳光在海面上弹跳,眼前的景色在变化,上一秒钟和下一秒钟,天光和水色变更着微妙的不同。光和影在每一个瞬间的相遇,都有令人心悸的欢呼随之诞生。据说,莫奈总共画了二百四十多幅与睡莲有关的画作,只为了挽留那些千变万化的光和影。而这一刻,在变幻的海洋与静美的睡莲之间,出现了某种重合。它们在海湾的反光中飘浮、激荡,仿佛神谕或召唤。也许我余生的意义,就是在笔下再现出这片海湾——对于一个普通的人来说,这样的畅想已然过于宏大了。

我站在那里看了十分钟,也可能是十秒钟——在心神摇曳的状态下,时间被抽成了真空。回过神来,我想到该用手机拍摄几张照片,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即使如今的手机像素突飞猛进,但比起人类视网膜所能感知到的色彩,仍是天壤之别。我必须把眼前的这一刻牢牢记住,才能让它的美持续地鲜活在我的生命之中。

回程的路上,经过石螺口。旅游攻略上说,它是涠洲岛上最适宜观赏落日的地方。石螺口海滩上挤满了情绪亢奋的游客,我站在他们中间,只觉得头昏目眩。这是一片果冻之海。珊瑚之海。我的脚下全是雪白的破碎的珊瑚,孩童的手指一般。让我觉得踩在上面不只是奢侈,而简直是罪过。海浪是细小的,一波一波,充满弹性的质感,让人只想跪下去,捧一?y送到嘴边。涌上岸来的海水是如此洁净,纯粹得几近透明。然后它们退下去,退到一米远外的地方,重新变回一团微微震颤着的淡绿色果冻。

当天下午五点半钟,我再次回到石螺口。我本该来得更早一些,但是在半路上,我莫名其妙地拐上了一条岔道,在困惑与焦灼中,眼睁睁看着夕阳坠下路旁香蕉林的顶梢。

那轮橙红的落日悬浮在大海尽头,它光焰的巨翅早已收拢。正午时分的阳光魔法消失了,海水变成了阴郁的铅灰色,雪白的珊瑚则被暮色染成了灰褐。我明白,是光线制造了色彩和幻觉,而我的人生,恰恰需要持久的梦境。我在海滩上来回踱步,心绪不宁。我收获了一个平淡无奇的海上落日,但似乎为此失去了更多。

电动车刚刚驶离石螺口景区,夜色就咣当一声降落到海岛上。原来,涠洲岛是没有黄昏和傍晚的,时间从下午直接滑进了黑夜。上岛几天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岛上竟然没有路灯。一个人在城市里生活得太久,会生出错觉,比如说,会以为有路的地方必然有路灯。然而路和路灯其实是两件事情。电动车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前方的一小块路面,路旁大片的荒野沉陷在无际的深黑之中。远远近近,有不知名的昆虫拉响了它们的提琴,我听不出其中是欢愉还是悲痛。手机信号时断时续,有那么一会儿,我想我是真的迷路了,车载电池将很快耗尽,而我会被陌生人杀死在这荒郊野岭,尸骨无存……当我拼命地驱逐开这些死死缠绕住我的念头,奇迹般的,在车灯照亮的地方,出现了那个通往民宿的路口。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祖母。想起祖母在世的时候,每逢我生日,她都要煮上一小盆鸡蛋,执着地等着我过去吃——她已经老到了只会煮鸡蛋和米饭的年纪。那时候,我们那座城市的海边,刚刚填平了沼泽,建起了观景海堤。祖母对我说,等我哪一天有空,就带她去看看海吧。我答应了。但是直到她离世,这个小小的承诺,竟始终未能兑现。此后她一次次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开始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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