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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车站的聚会》:刁亦男的诗意叙事策略

时间:2023-04-12 07:29:01

《南方车站的聚会》:刁亦男的诗意叙事策略一文创作于:2023-04-12 07:29:01,全文字数:15340。

《南方车站的聚会》:刁亦男的诗意叙事策略

的设计,在“隔与不隔、界与不界”之间为观众提供了一种新视角来反观暴力。

暧昧的叙事

影片中的“南方”是导演关于南方的超现实想象,除了湖北方言的地域指向外,故事具体的地点语焉不详,方言的使用并非用来定位地点,只是为了以陌生感增加审美距离;“车站”是身处世界的象征,它不单是空间,还是永远带有“去势”的地点,隐喻注定走向死亡的人生;“聚会总有离别,但它也因此变得无限美好”。[3]影片讲述的是一个关于离别的故事,导演以相聚之名反衬离别。刁亦男导演通过诗意化的片名抛出了隐喻,确立了世界观,“言外之意”“言不尽意”给观众提供了多种解读的可能性,也预示了影片整体的暧昧风格。

《南方车站的聚会》中叙事的暧昧感主要来自导演对闲笔与留白手法的大量运用,在消解戏剧性的同时增加了多层次的旨趣。清代文论家姚际恒在论及《豳风·七月》诗说:“大抵古人为文,正笔处少,闲笔处多,盖以正笔不易讨好,讨好全在闲笔处,亦犹击鼓者注意于旁声,作绘者留心于画角也。古唯《史记》得此意,所以传于千古。”[4]金圣叹也认为:“以事论之谓是旁文,以文论之却是正事。”[5]他们都强调了情节曲折之外的文采,肯定了非情节的闲笔包涵着丰富的美感因素。闲笔作为一种文学中的创作手法,被电影所借用,在众多经典电影中都可发现闲笔的运用。如《肖申克的救赎》中安迪为在天台劳作的狱友们争取到了一箱啤酒,夕阳余晖下众人在祥和宁静的氛围中享受美酒。这个段落对全片的叙述并不起到推进的作用,却浪漫地表达了生命个体对自由与尊严的永恒追求。

电影中闲笔的运用不但可以传达人物情感、表现主题、调整叙事的节奏,还能提供情节之外的审美情趣。《南方车站的聚会》中,导演在最为紧张的警方抓捕收网环节穿插了刘爱爱与周泽农观赏车灯的闲笔。导演将镜头指向了远方盘山山路上闪烁着的迷离车灯,刘爱爱眺望着远方山路上盘旋流转的车灯露出少女般纯真的笑容,她与周泽农玩着“看车灯猜车型”的游戏。在主线剧情外添加的闲笔不但放缓了叙事节奏,还借此场景暗喻了周泽农的内心情境。漆黑的荒野意指周泽农惨淡的人生,而穿透迷蒙山雾、朴素又绝美的远处车灯则代表着周泽农人生的高光时刻,是他个人英雄主义迸发的时刻——他决定以个人的生命兑现他所认定的传统家庭价值。又如,在影片结尾周泽农即将走向生命终点,导演插入了他与刘爱爱吃面的闲笔。刘爱爱日常般地询问周泽农:“吃什么?面还是粉?”在周泽农狼吞虎咽之时给他打开辣椒酱,滴上几滴老抽。两处细腻的生活化细节流露出了刘爱爱对周泽农的情愫,他们之间不单纯是情欲关系,还夹杂着复杂的情感与命运的无奈。这些闲笔忠于角色和情节,使非剧情性的生活细节出现在剧情的高潮点来临之前,放弃了刻意的耸动效果,以闲笔杀势,以细节传达细微的情感,以情绪代替情节,使场景更加逼真,拥有生活质感。

在《南方车站的聚会》中,导演在镜头、声音、情节叙事上都进行了多处留白设计。所谓留白,即“预留空白、计白当黑也。然而‘白’并非真空,而是灵动往来之处,意蕴生成之源。”[6]在影片中,导演不但追求以有限说无限,追求意境与意蕴层面的深远,更突出的是使留白手法在形式与内容上达成了高度统一。

在画面视觉空间上,导演利用剪辑与光影的综合效果形成镜头留白。在表现暴力场景时,导演极力避免血腥暴力场景带来的感官刺激,在暴力发生的瞬间,镜头往往刻意离开施暴现场。如周泽农在雨夜射杀警察后,镜头并未跟随他的逃窜移动,而是停留在树木、灌木的空镜头上,观众无从判断画外响起的两声枪响来自警察还是周泽农,更无从知晓这两声枪响是否带来新的暴力事件。又如当周泽农进入刘爱爱安排的302房间落入猫眼的设计陷阱时,观众只能通过202房间警察的听觉确定他被殴打的事实。在这个场景中,不但常规主观视点的视听信息被全部剥夺,连旁知视点也只剩下听觉的音响信息。再如导演没有直接表现周泽农射杀猫眼的场景,而是以滴落警察面部的鲜血确证了猫眼的死亡。剪辑造成的留白效果调动了观众的自主性,导演心中主观的、唯一的暴力画面被观众基于个人经验而形成多样化的暴力想象取代。此外,导演用影子画面替代了大量的人物行动画面,影子与实景的反差也形成了多层次的意蕴。在听觉信息上,影片中有一处极为明显的台词缺失。当周泽农问刘爱爱如何能保证将举报赏金交予自己的妻子时,刘爱爱的前半句回答被巨大的火车轰鸣声掩盖,观众只能听到后半段:“就这么说吧,这事除非你不相信华哥了。”观众因台词缺失形成的疑惑正如周泽农对萍水相逢的刘爱爱的怀疑。留白手法的运用为观众提供了可供充足思考的话语空间,使观众参与到影片中把分离的片段整合起来,激发观众思考导演的弦外之音、言外之意。

结语

总体而言,中国当下黑色电影分为两种形态,一种是以宁浩为代表的充满黑色幽默的黑色喜剧类型,另一种就是以刁亦男为代表的充满严肃批评和宿命感的黑色电影类型。前者更具商业性,融合了主流喜剧电影的各种常规手法,更符合当下中国电影市场观众的观影喜好,但其对人性深度的探索常常被笑料解构,艺术性有所折损。刁亦男的黑色电影在类型、艺术、商业上进行了巧妙的平衡,引领着这两种形态的发展。在《南方车站的聚会》中,一向从意大利新现实主义与法国新浪潮汲取养分的刁式电影正在向仪式感、写意性转变,呈现出更多表现主义风格,谜题叙事、闲笔、留白的使用在增加影片自身暧昧感的同时也使观众更高程度地参与电影,突出了观众欣赏影片的主体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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