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漫漫其修远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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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应该以他们对“9·11”事件的反应为荣。他们并没有响应要做出牺牲的号召，因为也没有这样的号召，但他们的确在恐怖面前表现出了平静和忍耐。没有恐慌，尽管有少许基于仇恨的犯罪行为，但还没有愤怒的民众袭击外国人的事情发生。美国人的表现维持了美国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

然而一年过后，这个民族却发生了极大的不安和骚动。这一情绪大部分源于公司丑闻、暴跌的股价和不断上升的失业率，但是让我们不安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们对于所发生的一切仍然感到迷惑。我们的领导人以及大部分的媒体都告诉我们说，我们的民族正处于战争时期。但是这种状况从一开始战争还未发生时就有不好的征兆，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糟糕。

从人道和经济的角度来看“9·11”事件本身的影响，与其说它是一场军事袭击，还不如说是一场民族的灾难。的确，曾经有人提出过一种可怕的类比，把“9·11”事件与日本1995年经历的大地震相提并论。和恐怖袭击一样，神户大地震使成千上万的无辜者们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丧失了生命；和恐怖袭击一样，大地震留给日本的是噩梦和深切的不安全感；而且和恐怖袭击一样，当时日本正在抵御经济泡沫带来的问题的时候，地震的袭击更是雪上加霜。

幸而神户大地震对日本经济只产生了短暂的影响——这暗示着“9·11”事件对美国经济的影响也很可能只会是短期的，而且这一点也已经得到了证明。然而神户大地震对日本人的心理却产生了长远的影响，正如“9·11”事件对美国人产生的影响一样，日本仍然在继续前行，我们也一定可以。

天灾和蓄意的暴行之间当然是有区别的。我们既愤怒又感到震惊，下定决心要追查并严惩凶手。很自然的，我们把“9·11”事件类比为和它在道义上相似的珍珠港事件，把开始于那一天的斗争类比为这一代的第二次世界大战。

但是如果这是一场战争，它与美国过去所赢得的战争毫无相似之处。号召全民为了民族利益做出牺牲的呼声都哪儿去了？我们怎样才能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或者是否能够赢得胜利？即使不是军事专家也知道，我们前面的战斗既不可能有结束日[2]，也不会有胜利日[3]。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大声地宣布，恐怖主义已经被彻底铲除了。这更像是在打击犯罪，而不是在打仗，因为只有在打击犯罪的过程中，成功才往往是相对的，胜利也并非是终局。

用一个隐喻来描述我们面临的这场战斗：某些事情对于只持续一时的战争来说是正当合理的，但对于持久的打击犯罪来说就可能是不合理的，即使罪犯是杀人狂也是一样。

在我们处理联邦预算等日常事务时也是这样。战争通常被政府当作陷入财政赤字的有力借口，因为政府为了填补十分严重但只是暂时性的紧急事件上的支出而借款，看起来是非常合理的。但是这场战斗既不是十分严重也并非只是暂时的，那么在可预见的将来的某个时候，我们有理由期待政府在国内安全和国防上的支出回落到“9·11”以前的水平上来吗？即使不奢望能恢复预算平衡，这也是不可能发生的，所以我们最好从长远打算一下如何为政府买单。

当然，更重要的是法律自由和公民自由的问题。伟大的民主党领导人就曾经在战争时期违反了律令：亚伯拉罕·林肯在1861年就对《人身保护令》表示了质疑，如果不是这样，今天的美国可能也就不存在了。然而，这样的情况只是在极其特殊的条件下才会发生，而且这种偏离也只能是暂时的，美国内战结束后，国家又回到了正常的法律程序。大家能够想象仅仅凭某个事件就能说服当前的领导人放弃他们手中的特殊权利吗？

关键在于，我们当前面临的这种从未遇到过的、遭受威胁的状态并不是暂时的。我们在这件事上还有漫长的路要走，所以我们在反恐斗争中采取的任何措施都最好是准备长期实施下去的，而不是暂时的。

我们现在所面临的挑战不是根除恐怖主义，因为这是一个无法达到的目标。实际的挑战是如何找到一个两全的方法，一方面能应付恐怖主义的威胁，一方面又不至于失去自由和富裕，因为正是这两个因素才使得美国成了最强大的国家。

[1] 2002年9月10日。

[2] D-Day指诺曼底登陆日，导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的结束。——译者注

[3] V-J Day即Victory over Japan Day，日本投降日，标志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