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仁礼重逢万尸坳 慧美拜师无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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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怀仁至傍晚到了万尸坳,他堆了一小堆土将香插了上去,又用火镰点着。正待磕头时,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回头看去,只见四个衙役抬着一个死尸走来,这四个衙役无非张三李四王五赵六。怀仁慌忙躲进草丛里不敢动,因他身量小,衙役们倒没发现。
衙役们扔了死尸,泼了些油点了便要离开,忽张三看到地上的香,说道:“这儿有香,似是方点着,怎不见有人?”因赵六胆小,李四有心作弄他,便道:“你不说我还不在意,这么一说倒似觉得方才有人影晃了一下。”怀仁在草丛里听得清楚,吓得泪都出来了。王五会意,也说道:“我也看到了,好似霍家的小公子。”赵六脸色都变了:“霍明世都死了四五个月了,莫不成看到鬼了?”张三笑道:“那也说不定,这坳里不知多少怨魂,俺常提醒老爷超度一下,他心疼那二两银子,终是不肯,听说每到晚上这里都能听到哭声。”赵六道:“你们也莫唬我,有杀魔在这里,什么鬼敢出来作怪?”李四一本正经地说道:“正因为杀魔在这里,她的弟弟才能出来。”忽地王五呵一声:“你看那是谁。”赵六被惊了一下,四处看看,正隐约看到怀仁面孔,因怀仁的长得与明世很像,赵六真以为是明世,大喊一声:“妈呀。”撒腿就跑,剩下张三、李四、王五三人哈哈大笑,说道:“就这点儿胆量还做捕快,不如在家里放羊。”笑了一番,王五又道:“虽是说笑,今日这事定有蹊跷,这烧香之人定是看到我们来了方跑掉,若无罪过之人何必怕我们?”李四道:“莫不是林怀仁?算日子今日当是他母亲尽七。”张三道:“管他是谁呢,我们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事,还是回去喝酒去。”李四、王五齐道:“说的是。”说罢三人便离开。没走多远张三道:“且在这里躲了,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赵六虽胆小,但没小到这种程度,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跑。”三人便爬下,直盯着万尸坳。
怀仁见人都走了,从草丛里爬起来,复跪地上磕头。张三等人看得明白,说道:“果是林怀仁,当拿他归案,也好去贾爷那里领赏。”说着,三人悄悄地走过去。
忽怀仁似听到耳旁有人呵道:“快逃!”回头看时见是他三人已近前,心中大惊,慌忙爬起来往山上跑,到了半山腰见了一洞,耳边又有声音道:“钻那洞里。”怀仁便钻了进去。只剩下张三、李四、王五一脸茫然。张三道:“这还怪了,我多少次想进那洞都进不去,这孩子为什么能进去?”李四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张三果断地说:“等,洞里没吃没喝,他饿了一定会出来,我们就守在洞口。”张三、李四便坐洞口,王五回去报信。此正是:
上天弄人命运衰,步步皆有灾难随。若非神仙暗指路,身入大牢性命危。
这洞正是困明礼的洞,怀仁到了洞底着实被吓了一跳,只见淡淡的蓝光中,有一白发女子盘着腿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怀仁定了定神,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人是鬼?”明礼听出怀仁的声音,不禁流下泪来,激动地叫了声:“怀仁!”这时怀仁才知道是明礼,他怔了一下又跑过去,却被蓝光挡住,他哭着叫着明礼的名字,说道:“你不是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吗,怎么会在这里?”明礼想想自己要在这里待十年,哭了半天才道:“我杀人太多,上天要惩罚我。”又问怀仁道:“你怎么也到了这里?”怀仁道:“我父母都没了,我也杀了人。”
怀仁将父亲遭陷害,母亲被贾良打死,自己杀人逃亡说了一番,二人隔着蓝光痛哭。因见明礼出不了蓝光,怀仁心中难过,问道:“怎么才能救你?”明礼惨淡地笑笑,说道:“我出不去的。”这是神仙设下的阵法,怀仁不过凡人,又如何解得开。
怀仁在洞里呆了两三个时辰,说道:“此时当到了晚上,我回去与干娘说一声再来陪你。”明礼忙道:“门口有衙役,你别出去,我可以察觉到外面的情况。”怀仁急得要哭,说道“怎么办?我回不去干娘会着急的。”明礼叹道:“如果我可以出去就好了,绝不会让那些衙役伤到你。”怀仁道:“你告诉我,究竟怎么才能放你出去?”明礼道:“只将那斧和绫拿开我便能出去,不过没用的,那是神仙放在那里的。”
怀仁看那斧,柄长两米斧头如斗,没一千斤也有八百斤,旁边写有“开天斧”三字,他情知拿不动便去拿那白绫,白绫长不过一丈,旁边写“浑天绫”三字。怀仁手方触到白绫,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推开,怀仁根本不防,一头撞在这边的斧子上,竟一命呜呼。明礼似乎又看到了霍府被灭门的的惨景,一时失去理智,如疯了一般撕扯自己的头发,没命的撞那蓝光,那是一种不知所措的痛,一种无法释放的痛。
这时洞中进来一老道,正是无相子。明礼冷静下来,跪地道:“救他,救他。”无相子从袖子中摸出一粒药丸,又托起怀仁的头将药丸放入他口中,再以真气送下。一会儿怀仁竟又活了过来,明礼激动的不知该怎样,直叫道:“怀仁,怀仁。”怀仁看看明礼,又摸摸脑袋,笑道:“我没事。”无相子谓怀仁道:“我不能白救你,你得随我上山修行。”怀仁隐约记得无相子容貌,因问道:“你是神仙吗?”无相子抚着胡子道:“我是大罗金仙,仙上之仙。”怀仁兴奋道:“那你一定能救出明礼。”无相子道:“她本是你命里妻子,因犯杀劫被困于此修行,你若随我回山,十年后必让你们重逢。”怀仁跑到蓝光前,看着明礼说道:“你既言她是我命里妻子,你不放出她,我不跟你走。”
明礼观这无相子,感觉与无崖子当是一路人,若怀仁能跟他去修行,将来必成大器,于是好言劝怀仁道:“你去跟师父修行,十年后我们在这里相见。”怀仁泣道:“我走了你会孤单,我要陪你。”无相子道:“你若不随我修行,那她就永远出不来,你愿意让她一辈子困在这里?”怀仁又想到黄瑭玉,说道:“干娘还在家里等我,我要去修行也要跟她说一声。”无相子道:“她已离开,你回去也无用。”怀仁想起黄瑭玉对他说的话,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又对明礼道:“十年后我一定救你出来。”方含泪跟无相子离去。
明礼看着怀仁背景,突然芳心萌动,喊道:“林怀仁,十年后一定要来。”民间有《相见欢》单表明礼十年相思:
西山残月朦胧,夜浓浓,雾笼罩寒山寂水重重。
思无寄,心难霁,盼春风。只望那红花绿柳传情。
却说张三李四等几个衙役在洞口等了六七日不见怀仁出来,只得回去报于刘楚,但刘楚却无心理会这事。贾慈早晨刚给他送来一个小丫头,他正为此兴奋,哪能顾得着理会林怀仁,只教几个衙役继续守住洞口。贾慈送来的小丫头,正是前面说的那个林佃户的女儿,名林慧美,年方十六岁,生得娇小可爱。
那林佃户夫妇因失了女儿,一时想不开,便拿了绳索出了城,要上吊自杀。这时恰来一老道,这老道道号无名子。无名子见二人寻死慌忙阻止,又问情况,那夫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因去年涨大水,庄稼颗粒无收,因此欠了贾老爷的租子,任我们怎么哀求,贾老爷都不肯宽限一年,还把我们女儿抢了去顶租。”无名子骂道:“简直没人性。”又掐指算了一番,说道:“你们不用担心,只在这里等一时半刻,贫道自有办法救出你女儿。”说罢飘然而去。知府衙门是什么地方,岂是一个道士可以进出的,林佃户夫妇只当老道好言哄他们,还是上吊自尽了。此正是:
寒风只打孤飞鸟,富贵偏欺贫困家。
无名子到了知府衙门附近嗅到里面有妖气,他施个隐身术进入衙门后堂,见刘楚正在喝茶,便显出身来。那刘楚果是妖怪,他见到无名子感觉其身上有仙气,不禁神色慌张,化一道黑烟欲逃。无名子大呵一声:“孽畜哪里逃。”手一挥,刘楚便摔倒于地。刘楚自知与无名子差距太大便乱喊乱叫,引来了一堆衙役。那些衙役问怎么回事,无名子笑道:“老道是来捉鬼的,你们躲远一些,免得鬼上了你们身上。”那些衙役果离得远远的。刘楚见无人来助,欲做拼死挣扎,扑上来就要打,无名子手一指将刘楚定住,冷笑道:“凭你小小妖邪也想与我斗,你把那林慧美关哪儿了,快快放出来便罢,若不放今日便毁你千年道行。”刘楚哼哼呀呀说了几句,无名子听不真举手欲打,刘楚忙道:“上仙莫再打,那丫头不在这里,我没动过她。”无名子呵道:“你带我去找。”刘楚乖乖地在前带路。
在一酒楼的二楼找到林慧美,只见那林慧美生得:淡扫蛾眉,凤目含情,桃花粉面,暗含娇羞,杨柳细腰,婀娜多姿。无名子看了心生爱怜,心思这么好的姑娘若被刘楚糟蹋,那就真的天理不存了。他又问那刘楚道:“你在这里当了几年官,干了多少坏事一一说来,否则让你万劫不复。”刘楚战战兢兢地说道:“年前黑水城闹灾,朝廷拨粮款无数,我见有利可图,便害了刘大人又变做他的模样,不过我这半年也做了不少好事。”无名子心思金银对妖类并无多大用处,想来这刘楚说得不是实话,便道:“贪利并非你的真实目的,快将实话说来。”刘楚双腿打颤,说道:“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你便打死我吧。”无名子心头火起,念一句“无量天尊!”单手举起刘楚便掼于地上,把刘楚摔得血肉模糊,竟是一只灰狼,跟着看红火的人皆吓得四处逃散。后民间有人作诗曰:
冷看衙门妖做官,欺男霸女目无天。
若非天上神仙降,百姓怎能避祸端。
无名子拉上林慧美便走,方出得门来,便见几十个衙役手拿刀枪冲上楼梯。无名子将慧美护在身后,怒斥道:“你们这些混帐东西,尽仗势欺人,如今你们那狼主子已死,没人保护得了你们。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放下刀回家过好好过日子,若反抗就到下面见你们主子。”那些衙役虽不敢上前,却也不后退。无名子知不给他们点儿颜色,他们绝不罢休,当下一脚将木楼梯跺塌,那一众衙役尽摔了下去,一个个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无名子救了林慧美,又带她到树林里寻父母,那知到了树林,见二人挂在树上,慧美真是痛不欲生,扑上去哭得个死去活来。无名子帮着慧美办理了父母后事,又谓慧美道:“如今你也无根无依,不如跟着我回山修行吧。”慧美点点头跟无名子去了。无名子口作一歌:
天地大道真玄妙,无涯无相无名号。自从功满忘本形,不染尘世游缥缈。
只因苍生意志失,妖邪猖狂阴阳倒。今来下凡收高徒,守护龙神成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