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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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琼卖马，杨志卖刀，说的都是一文钱逼死英雄汉的故事。后来我看王家卫拍的《东邪西毒》时也颇有感触。一位朋友尤其喜欢这部电影，他曾用磁带将它所有的台词都翻录下来送给我，以至于后来大部分台词我能张口就来。其中张国荣饰演的西毒对张学友饰演的洪七公说，武功高有什么用？你不想种地，又不屑于去打劫，可是肚子饿了怎么办？

是啊。人家闯荡江湖都是怎么闯荡的呢？没见人家带盘缠啊，还大碗吃酒，大块吃肉的。怎么我们才打会儿电子游戏就全部打回了原形呢？西毒说得好，武功高是没用的，要心狠手辣才行，心狠手辣才能把肚子喂饱。你要知道，肚子是很快就会饿的。

看来，我们好像是被骗了，可究竟是谁骗了我们呢？

在那样的一个夜晚，我们完全没有能力再思考这样的一个问题。谁骗了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饥饿和疲惫开始持续地袭击我们。在一个时亮时灭的路灯下，我们将各自的口袋搜刮干净，总共掏出了不到十块钱，这就是我们闯荡江湖的第一个晚上剩下的所有盘缠，七条汉子将只有不到十块钱去面对茫茫夜色中的江湖。我们该如何是好？路灯下，周少爷点起了一根烟（是的，其他人也纷纷点起了一根），在离电子游戏厅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我们眉头紧锁，困意十足。在周少爷第二根烟即将抽完的时候，他潇洒地捋了捋头发，将烟头往地上一摔，再踏上一只脚，使劲碾了碾：走！回火车站！40

我们回到了火车站。在喷泉旁的长椅上，我们捂紧自己的衣服，在星空下各自睡觉。周少爷和肝儿还在嘀咕着什么，作为此次闯荡江湖的领路人，他们似乎任重道远。我和公鸡头挨着头睡着，我刚调整好姿势，就发现他竟然倒下后没有两秒就立即传来了呼噜声，我忍了两分钟，最后发现这是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我坐起来，伸手朝他脸上直接来了一巴掌，他嘴里哼哼了一声，用手摸了摸脸，转个身，没有两秒，呼噜声又起。我索性站起来，朝他的脸上加足力道直接又甩了一巴掌，这下好，他噌地一下便坐起来了，捂着脸问我，怎么了怎么了，罗钳子，出什么事了？我木然地看着他，用手指了指夜空，说，飞碟。然后倒头睡去，这次，我睡得可比他早。41

第二天上午，我们走了很远的路，周少爷说他记得自己有个亲戚住在星城，他决定去找他的亲戚借点钱。我们跟着他绕着星城急行军，走到后来，饿得肚皮直打鼓，太阳也毒得我们直骂娘。我们衣冠不整，汗流浃背，活像一群乞丐。足足四个小时，当我们到达那个周少爷传说中的亲戚所在地时，肝儿直接倒在了路边的一棵梧桐树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那是一家橡胶厂的门口，周少爷跑到传达室去找人，我们在离门口不远的一处阴凉地儿横七竖八地歇着。过了一会儿，周少爷从传达室出来了，他懒懒散散、拖拖拉拉地向我们走来。大熊迎上前就问，钱呢？哦不，人呢？周少爷走过来，站在阴凉下，摇了摇头，说，出差了。话音未落，刚刚坐起来的肝儿一屁股又倒下了。

躺在那里，我的心中升起一股绝望的情绪。饥饿已经不由分说地将我牢牢掌握住了。这个时候，谁给我一个馒头，我就可以考虑出卖我身上的任何一个器官。如果他要我的左腿，我绝对不会把右腿给他。我说到做到。这时，周少爷坐到了肝儿的身边，将昨天晚上大家收集的最后一点钱拿出来，放在手上数了又数，三张一块的，两张两块的，还有一些毛票。他叫堂子过来，让堂子去附近买点吃的，唯一的要求是最便宜，分量最大。我提议买馒头，大熊提议买方便面，大熊的提议被悟空直接否定了，方便面还需要买开水，哪里来的开水呢？大熊说，没有开水我们就喝可乐呗。公鸡说，喝尿吧你就，还喝可乐。

武功高有什么用？肚子很快就会饿的。何况，你的武功还不高。江湖啊，难怪他们说，真是凶险。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