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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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惊慌吧，你哭泣吧。那都是无用的。它自如地流淌着，欢畅地奔腾着，将你生命中的一切义无反顾地带走，头都不回。只有在血即将流尽的时候，你才会感到一种由衷的轻松，甚至会不由自主地抽搐。你会觉得寒冷，更多的是疲惫。当困意如同海浪一般席卷而来时，你一次次地抵抗着，最后，你闭上了眼睛。仿佛有一个人在你的耳边，轻声地说话。

他依稀在说，睡吧，你太累了。62

小森林又名短松冈，是学校后山由一片小树林形成的一块高地，听说它的旁边是一片坟山。它屹立在一片丘陵腹地，和那些平坦的街道相比，它当然有着显著的高度，由于树林的茂密，又由于坟山的知名度，因此，在当地诸多年轻人的心目中，它的地位类似于禁地。只能是血海深仇才能来这儿解决。我们是血海深仇吗？当然是了！简直太是了！

我们一干人等冒着大雾，面目严肃地依次上了山冈。远远地便看见浓雾中的小森林时隐时现，就像飘浮在云端。我心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风萧萧兮什么寒来着。娘的，忘了。就快进入小森林时，走在最前面的周少爷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掏出一包烟，给大家发了一圈，待各自都点上火后，他说，待会儿光头刘先去和他们作最后一次的谈判，其他人三个一组，光头刘一旦谈不拢，以丢烟为手势，他一丢烟，我们就突然动手，一组打一个，记住，三个围住一个打，打趴下了算，不要管其他人，下手要快，要狠，打趴一个再围住另外一个打，谁最嚣张打谁。说完，他环顾了大家一眼，大家纷纷点了点头。然后队伍继续无言地前进，无言地进入了大雾中的小森林。63

记忆中那天的天气很奇怪，直到正午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大雾，南方的雾是潮湿而又暧昧的，在大雾中，一切都在若隐若现。想到此，我不得不怀疑我的记忆力是否出现了问题，它总是在以比正常速度慢上四分之一的速率，一次又一次地播放着：一群青涩的少年，在大雾中，缓缓地现身，他们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拿着长棍，还有一个，提着一把长柄的黑油油的大砍刀，他们三三两两地走着，速度很慢，他们慢慢地在大雾中出现，又慢慢地在大雾中消失，我站在路边，看不清楚他们的表情，他们一会儿是杀气腾腾的，一会儿是忧郁四溢的。我不能准确地感知他们的气场，他们只是远远地从我的身边走过，又消失，又走过，又再次消失。

他们要去哪里？

我站在音乐中，听着王志文从街边的唱片店一遍又一遍撕心裂肺地唱着：“想说爱你并不是很容易的事，那需要太多的勇气，想说忘记你，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我只有伫立在风中……”在音乐中，少年们以一种缓慢的姿态，一遍又一遍地出场，谢幕，出场，谢幕……

如一群大雾中的孤儿。64

在树林深处，稀稀拉拉的十来个人站在那里，我远远地看见那个外号叫美男子的家伙，头上打着绷带，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提着那把霸王刀，一个人冲在了最前面，直勾勾地看着那家伙，然后挥了挥手里的刀。他的眼神起初是愤怒的，随后变得躲闪起来。是我的眼神让他这样吗，还是我手里的刀呢？其实没有区别，在那一瞬间，我已经快刀人合一了。我们的到来让他们一个个都站了起来，人靠着人，形成一个整体的样子。这时，我们的队伍反倒散开排成了一个扇子形，光头刘走出来，冲我们说，先别急，我先去和他们聊聊。光头刘把手上的菜刀插在了背后的皮带上，上去了。在美男子旁边，一个有点络腮胡的男的看上去像是老大。光头刘叫了一声刚哥，两人就开始走到一旁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