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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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毛线头的叫声中醒了过来，一身的冷汗。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了，房间里却空无一人。我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可可那张鲜艳而诡异的面孔仍旧在我的眼前浮现。我甩了甩头，意识到毛线头的叫声是从门口传来的。我起身，踩着一地狼藉的烟头，打开了门。门口是一排洗衣服的水龙头，还有一片杂乱不堪的草地。毛线头正在夕阳下和公鸡在追逐。

起了？公鸡在金黄的余晖中冲着我微笑。我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在他的微笑中我寻找到了某种温暖。这种温暖让我又有些留恋这个该死的世界。毛线头冲着我奔跑了过来。它是谁派来的？是上帝吗？我脑中那些无序而又混乱的念头又开始奔腾起来。

我蹲在草地上抽烟。听公鸡讲，光头刘带其他兄弟出去卖货了。他则负责留下来照顾毛线头。我问他卖什么货，他说他们昨晚从公园小卖部多拿了些烟酒，准备找个小店去卖掉。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看着那血红的太阳从遥不可及的远方慢慢地坠落。公鸡抱着毛线头走过来，蹲在我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转头看着他，他久久地看着我，突然就笑了。我刚想说话，公鸡慢条斯理地开口说，罗钳子，你真行。呵呵，你可真是个淫魔。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完了。96

随后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不安。我注视着公鸡的脸，犹豫着刚想说话。鸡窝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还上气不接下气，就一脸紧张地冲着我们说，快，快，警察。我愣了一下，连忙问，什么警察，鸡窝，警察追到这儿来了？公鸡急迫地冲着鸡窝说，说呀，你他妈的，他们人呢？鸡窝一骨碌蹲在地上，气喘不过来，脸憋得通红。

事情很简单，美男子去报警了。公园小卖部失窃案即将告破。周少爷让鸡窝赶紧回来通知我们，十五分钟后在小森林后面的公路旁集合，准备跑路。一切就是这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袭来，平静的时光结束了。江湖重新开始召唤我们。我们这群孤儿又要上路了。

公鸡和鸡窝在房间里匆匆忙忙地拿了几件衣服转身就走。我一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怀里搂着毛线头呆呆地站在门口的草地上。那么可可呢？可可怎么办？可可跟不跟我们一起走？我张了张嘴，还是没有问。公鸡转过头来，怒目说道，罗钳子你他妈的走不走，你个禽兽！鸡窝愣道，什么情圣？毛线头在怀里哼唧了一声，我连忙低着头跟上了他们。刚走到校门口，远远地便看见美男子那伙人当中的一个在门口盯梢。鸡窝匆忙转身，领着我们又杀回到招待所附近的一片灌木丛中。鸡窝有点害怕了，我们站在那里，鸡窝的声音都变了调，说，怎么办？罗钳子，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啊？我看了他一眼。他的脸都是惨白的。公鸡问，还有别的地方能去小森林吗？鸡窝愣愣地想了想，脱口说，女生宿舍。97

黄昏时女生宿舍门口来往的人很多，有打水的，有打饭的，姑娘们洗干净了身子，到处是青春洋溢的味道。我们趁着看大门的老太婆不注意，混在人群中进了宿舍楼。在楼梯上，我们和那些表情错愕的女生们擦肩而过，她们看着我们三个男生和一条狗行色匆匆的样子，纷纷对我们投来了注目礼。这个时候什么都顾不上了。鸡窝一边走一边告诉我们，女生宿舍的楼顶在修一个顶棚，顶棚外部搭建了一个维修的钢架，很靠近围墙外面的小森林。由于女生宿舍楼本来地势就高，如果从钢架那边跳过去，应该不难。我们冲到四楼时，鸡窝说，你们等等。我和公鸡站在楼梯口，看他走过去推开了一间宿舍门，我和公鸡对视了一眼。没过一会儿，可可出来了。她似乎刚洗完澡，一副清清爽爽的样子，再配上那副目瞪口呆的神情，说不出的奇怪。公鸡冲着鸡窝说，没时间了，快走，女人留下。鸡窝慌忙解释道，我，我，我没想让她走啊。我看了可可一眼，我们的目光在空中迅速交会，我的脑中闪过了麦田中的一幕，一股热血冲了上来。我低着头转身就上了楼梯。上到六楼，我一脚踹开了顶楼的木门，天啊，我万分惊恐地发现——钢架拆了！我定住了，像有人用梳子从背后梳我的毛，从脚到头地捋上来。过电一般。热血瞬间便冰冷了。怎么办？怎么办啊？我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我感觉它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