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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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鸡站在平台一端，远远地看着校门口美男子正带着一些人匆匆走来。鸡窝已经快哭了。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像一摊马上就要软掉的泥。公鸡面色严肃地沿着平台观察了一下，转身冲我说，罗钳子，跳吧。我头嗡一下就大了。你是在拍电影吗？这是六楼啊，老大！我一脸惊愕地看着他说，你他妈的疯了！公鸡说，跳到对面那棵树上去。听这话我走过去一看，在离平台大概两三米的地方有一棵大树，枝干繁茂。我再看了两眼，迅速明白了公鸡的意思。跳上那棵树后，再顺着树枝可以爬到另外一棵树上，然后可以爬到围墙上，跳过围墙，小森林就在前方了。

风呼呼地吹着。校园的广播里在放：“你是那昨天的云，还是今天淋漓的雨，在告别初恋的爱人，还唱着曾经热恋的歌……”王志文的声音在偌大的校园里回荡着。我看了看公鸡，平静地说，跳吧。鸡窝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他说，你们不要命了，你们疯了。公鸡走过去，将鸡窝一把拎起来，厉声喝道，鸡窝！你还是个男人不是！这时，可可站在平台的另一端正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风扬起了她的长发。我向她走了过去。“想说爱你并不是很容易的事，那需要太多的勇气，想说忘记你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我只有伫立在风中……”广播里的王志文唱到了高潮。我走到可可面前，站住，张了张嘴。她一脸紧张地注视着我，风扬起了她的长发。

我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或许，以后就看不见了吧。是真的看不见了吧。我看了她一眼。那就这样吧。我转身将毛线头交给公鸡，紧跑两步，朝着平台外的那棵树跳去。

小汗！

我在半空中听见了可可的叫声。我没有回头。我的脚下是六层楼的高度，我的心中是万丈悬崖的高度。我想哭。98

很多年以后，我还记得那个画面。当我趴在那棵树上转身凝望时，我看见可可在风中那张哭得破碎的脸。风扬起了她的长发。她的脸像被谁给揉碎了，那么令人心疼。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幕。它仿佛进入了我的血液，我的身体。是的。它长进了我的肉里，成了一根倒刺。一根永远都拔不出来的倒刺。

我不得不恨那首歌。我趴在树上，风哗啦啦地吹着，半空中的王志文像一个冰冷的人，在风中冰冷地念着歌的旁白：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走了，这段时间又多添了一份我对那些好日子的回忆，想要对你说回来吧，我依然爱你……

我看着那个哭泣的姑娘。心想，我从来没听过比这更愚蠢的旁白。从来没有。他都快把我念哭了！99

……

真的是这样吗？

事实就是这样吗？

我不记得了。

我宁愿，它是这样。

那就这样吧。100

公鸡将毛线头丢给我，我在半空中接住它。随后，公鸡也跳了过来。我把毛线头搭在脖子上，用衣服将它固定好，迅速地沿着树干爬到另外一棵树上，再然后，我顺利地抵达了围墙。我转身看时，平台上，鸡窝跪在地上抽泣。我最后看了一眼可可，转身跳下了围墙。追兵已经快进入女生宿舍楼了。

我和公鸡像敢死队员一样在树林中穿梭跳跃，迅速地穿过了小森林，又飞快地穿过了那一片坟场。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再回头。我不再回头了。我不能回头了。江湖迎面而来。儿女情长就随它去吧。我脑中一片空白，一脸麻木，四处都在响彻着呼呼的风声。101

你能够想象那幅画面吗？

两个少年在血红的夕阳中，飞一般的奔跑着，那一排排墓碑在他们的身后矗立，那一排排树木在他们身后呼啸而过。他们跑得如此之快，就像两支仓皇中射向未来的箭。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