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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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成——成吉思汗——有文明有魄力有智慧异常英勇——成——成——成吉思汗——不知道有多少美丽的少女都想嫁给他呀——都想做他新娘……”

我们唱着歌，啸叫着疾驰在乡间黑黝黝的水泥公路上，满眼都是青翠的绿，山风扑打着我们的脸，激荡着我们的心。在经过饭后的短暂休整后，我们重新上路了。七辆自行车只剩下了六辆，而昨夜被雨打湿的衣服也大多丢在了桥洞里。我们一个个身着农装，酷劲十足地打着口哨冲锋向前。

兄弟们！追不上我的就是我龟孙！在一阵你追我赶后，大熊载着肝儿冲在了最前面，他在阳光中转头冲着我们大喊着。堂子腿都快蹬折了，喘着粗气学香港人讲话，大熊我丢你老母！大熊在前面松开车把手，两手展开，得意洋洋地迎风长啸。公鸡从后面冷不丁地追上去对着大熊的腰就是一脚！哐当一声，大熊和肝儿摔了个四仰八叉。肝儿捂着胸口，坐在地上，苦口婆心地对大熊说，谦受益，满招损。谦受益，满招损啊。大熊拍了拍身上的灰，大大咧咧地说，招什么鸡巴损，看老子去干掉他们！说完，骑上自行车一溜烟跑了，肝儿在后面捶胸顿足地边追边喊，熊爷爷！还有我呢！还有我呢！

在乡间夏日清晨的阳光中，毛线头坐在车前的小篮子里，时不时地冲着前方汪汪直叫。一群农装少年欢歌笑语在山水之间的柏油马路上，汹涌向前。112

美好的时光。美好的时光。一去不返了。我并不知道，我正在经历的或许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光头刘后来曾给我写过信，邀请我北上共谋大业。但我拒绝了。他对此很失望。一再写信来追忆罗钳子当年的飒爽英姿。我都没有答理。后来，就杳无音信了。我拒绝他的理由是不能向他倾诉的。在那个漫长的夏季，我们所经历的一切远远不止这些。那些红的，那些黑的，那些满地流淌的，都是我无法启齿的。

记忆中的夏季，从那条愉悦的河边起，开始变得有些混浊、阴暗。113

日落之前，我们重新进入了城市。潭城——南方一座中等工业城市。远远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它四处林立的烟囱和那令人瞠目结舌的云。烟囱缓缓地吐出各种颜色的气体，它们浮到天空后，便形成了城市上空大片大片灰蒙蒙分辨不清颜色的云，云尘很低，低低的压抑在城市的头顶，像一顶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帽子，看上去是那么的萧索。

我们进入它的腹地时，适逢下班的洪流将道路堵得严严实实的时候，无数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的工人骑着自行车，从各个工厂里潮水般拥向街头。我们站在路边，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模样。我们在等着肝儿去找他的表哥来接我们。也就是他反复交代的——龙哥。他去的时间有点长。龙哥还不见踪影。街上洪流如故，夕阳如血。大熊叼着烟，目光空洞地冲着前方说，这肝儿他表哥——龙哥！堂子在旁边强调了一声。哦，这龙哥，晚上得请我们吃点什么吧，老子都饿得快不行了。悟空吐了口烟出来，蔑笑道，瞧您这出息！我出息怎么了？有种待会儿你别吃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拌起嘴来。我坐在路边，把最后一个馒头撕成小片，用水泡了，一点一点地喂毛线头。公鸡坐在旁边一边抚摸着它，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

就在等龙哥到来前，周少爷带领我们顺便干了一件事。我们把六辆自行车卖了，二十五块钱一辆。周少爷用这笔钱买了七件五块钱的T恤，还有两条烟，一瓶酒。T恤是一模一样的黑色，上面清一色的骷髅头。周少爷对此的解释是：出来行走江湖，行头总要配齐。而对另外那些物品的解释则是：出来行走江湖，码头总是要拜的嘛。

我们去公厕换了衣服出来，嘻嘻哈哈地蹲在路边，吞吐着烟圈。街上的车流渐渐地稀了，而城市，不知不觉中也快要黑了。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