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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对话

书籍名:《匣中失乐》    作者:竹本健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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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羽仁的声音微微颤抖。

从百叶窗照射进来的阳光已经变得昏黄。圆形的船舵和罗盘、发报机、风速计、水槽、蝴蝶标本箱、断弦的小提琴等胡乱摆放着。但羽仁睁开眼睛时,根户的上半身正融入昏暗之中,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奈尔兹的事。”根户的手指突然出现在百叶窗射进的光线中,指间握着锐利的飞镖。

飞镖尖端熠熠生辉,暗含杀意。

忽然,一切又全都隐没在昏暗中。羽仁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就在那一瞬间,一道白光以锐不可当之势掠过他左侧的脸颊,同时,身后响起了镖尖射中镖靶的沉闷声响。

“哈哈,我的飞镖很准吧?”

“浑蛋!太危险了!你稍一失手,就会酿成第三桩命案!”羽仁撅起嘴,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为调节紧张的情绪,他深呼吸了两三次。“……你说奈尔兹怎么了?”

“你没注意到吗?”根户的身影出现在明亮处。他缓缓经过羽仁身旁,从圆形镖靶中心拔下飞镖。

“够了!太危险,别再射了!这怎么说也是凶器!”

但根户充耳不闻,依旧摆弄着飞镖。他注视着羽仁,低声问道:“你觉得现在的奈尔兹像谁呢?”

“像谁?”羽仁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不只是因为已近日暮,而且空气中似乎还隐含了其他的东西,羽仁觉得自己从上臂到背部掠过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气。但是根户处于百叶窗射入的光线里,沐浴着淡红色的光晕,仿佛全身都渗出血来。

“不知道吗?”

外面的风似乎越来越猛烈,轻微的风声传入了房间。根户笑了笑,似乎是从空气中抓到了答案抛给羽仁,“他像霍南德啊。”

房子有一处窗户在哗啦哗啦作响。

大概是妈妈房间里的窗户吧?羽仁茫然地想着。

树梢摇曳犹如浪花翻卷,几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那是他第一次发作,也是在这种强风吹掠的树林里。深绿色的林木下是他的母亲。正当他追着母亲时,突然见到天地的颜色改变了,视野里的树林颠倒了过来,他似乎掉入天空的深渊里。

“我为什么想起这些呢?”羽仁自己也无法理解。这是完全毫无关联的回忆。

“你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了吧?”根户的声音似乎在一直追赶着羽仁的思维,“奈尔兹其实就是霍南德!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是说,在推理竞赛上遇害的人并不是霍南德,而是奈尔兹?”

“正是!”根户将飞镖随手抛在桌上,再次隐没于昏暗里,在房间内侧的圆板凳上坐下,开始讲述自己一个多小时前从奈尔兹小说的灵感中得到的推理。

羽仁的父母今晚不在家。其他四个人正在这栋博物馆一样的房屋的其他房间里参观。因为是有意识地收藏,所以不仅有刀剑、甲胄、枪械、时钟、陶瓷器等,还有不配套的家具、雕刻、扇子、香笼、灯笼、烟盒、烟灰缸、烟斗、烛台、国际象棋、工笔画、戒指、咖啡机、调羹、葡萄酒杯等等,大大小小混在一起,数不胜数。

羽仁父亲最感到骄傲的,是西洋古董乐器的收藏,基本都是现在已经不再流行的乐器,而这些乐器是目前仍在流行使用乐器的原型,如蛇一样长的喇叭、像小提琴一样弹奏的手风琴,或者是像大正琴[1]一样的自动管风琴,甚至巴洛克乐器的贵重珍品,也同样数不清,实在是非常难得一见。

“奈尔兹,不……霍南德续写的小说,并没有使用很难理解的比喻,‘虚构世界中的凶手就是现实中的凶手’,那部小说所遵循的就是这个原理。只要这么思考,一切都成了最简单的等式。假设在那部小说中的凶手是奈尔兹,那么现实里的凶手一定是假扮成奈尔兹的霍南德吧。……我不想像布濑那样等到第三个死者的出现。我认为凶手先杀害了曳间,接着又杀害了发现此事的奈尔兹,这全都是霍南德干的。

“是我们想得太多了。其实早在曳间遭害时,不在场证据最不牢靠的难道不就是霍南德吗?而且,布濑曾经在现场附近看到过奈尔兹或霍南德模样的人。只不过那家伙后来发现霍南德他们是三胞胎,所以推理路线才奇怪地转移了方向。如果按正常情况去思考,有理由怀疑,在白日梦里前往仓野住处的人正是霍南德。为把周全见,我们重新探讨一次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据……

“首先是仓野和杏子。这两个人从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之间的不在场证据是完美的,所以没什么问题。杏子从三点和我在本乡的咖啡店见面,更不可能有问题。接下来是布濑,他从十一点半到三点十五分的不在场证据同样也无可挑剔。这三个人正如仓野所说的那样,有最确实的不在场证据。

“然后是甲斐和真沼。两人上午一直都在一起,从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之间则在高田马场一带闲逛。后来两人再次返回甲斐的住处,到了两点,你也到了。两点四十分左右,甲斐出去给奈尔兹打电话,四十五分左右,真沼和你也出去了。奈尔兹到甲斐住处是三点二十分,真沼则是在四十分回来的。……如此一来,甲斐当然不必说,连距离甲斐住处大约不到一个小时的真沼,想在这段时间从日本桥往返于目白之间也很困难,所以肯定无法潜入仓野住处去特地摆放一双鞋子。顺便谈谈你好了,十一点到一点半,你参加大学里国际象棋的社团活动,即使你是在三点十分时才勉强赶到仓野的住处,但在命案发生时,仍然有不在场证据。

“那么雏子如何呢?她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但如果女佣的说法可信的话,她在十二点之前都待在下目黑的家中,如果说她在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之间的三十分钟内赶到目白,我总觉得有点勉强。无论从哪方面看,雏子杀害曳间肯定是不可能的。

“影山嘛……嘿嘿,我曾经说那家伙是个虚构人物,至今还感到不好意思,弄出了一个大笑话。总之,从十二点到三点之间,他的确和大学同学在一起,同样也有不在场证据。

“我自己的不在场证据也不能不提。因为接到了杏子的电话,所以从十二点十分到十五分之间就有不在场证据。那么,考虑一下我在白山的住处到仓野在目白住处的距离,这前后三十分钟左右的不在场证据也就同时成立了。而且,从一点十五分到两点三十五分之间,我和霍南德在一起,从三点开始则与杏子在一起。

“这样剩下的就是奈尔兹与霍南德了。……怎么样?这还要特别复杂的推理吗?事实上,我们的盲点就在这里。也就是说,我们都认为,‘假设我们俱乐部成员之中有人是凶手,那么这个事件肯定是在缜密计划下执行的杀人行动’,所以,我们都确信,‘凶手肯定准备好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据’,结果下意识地避开了对奈尔兹和霍南德的怀疑。但这种推断能否适用于所有情况呢?假设曳间被害真是一次经过周密计划的犯罪,那么,我不否定凶手可能事先准备好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据,然而,如果是突发性的杀人行为呢?这情况也极有可能吧?可能连凶手自己也没想到会在那里杀人。对,不能说他是计划缜密的凶手,我们就推断他所犯下的罪行就全都属于预谋周详的犯罪。曳间事件正是如此,换句话说,对凶手而言,应该是在意外之下才杀掉了他。

“在命案发生时,从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之间,奈尔兹几乎根本没有不在场证据。但是,因为他三点二十分来到了甲斐的住处,所以三点十分左右的不在场证据得到确立。而霍南德呢?能够确定的不在场证据只有到我这儿的一点十五分到两点三十五分之间。从十二点到三点十分之间,如果能肯定凶手的确潜伏在仓野的公寓内,那还好说,但事实上,在这样的重要时段里,霍南德完全没有不在场证据。”

“但是,根户……”羽仁似乎觉得对方止不住滔滔不绝,连忙举手打岔,“虽然你批评我们大家的推理很不专业,但也许你自己的推理更摆脱不了扭曲事实的习惯。如果那部小说的原理是‘虚构世界中的凶手就是现实中的凶手’,那么现在自称奈尔兹的人肯定就是真正的奈尔兹,虚构部分和现实中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凶手都是奈尔兹,这样才更合理。”

“确实如此。”

从百叶窗里射入的阳光,此时已经从淡红色转为暗褐色,或许因为眼睛已习惯了昏暗的光线,羽仁在朦胧之中也能够看清根户的表情了。

“但是,杀害曳间的人肯定是霍南德。”停顿一会儿,根户像反刍一样缓缓地说道。

晚风怒吼着吹袭着整栋建筑。不知哪里突然响起沉重的震动声。是钟声,穿越了地板、墙壁、拱廊、楼梯的缓台,浸透过来一样,那是极其低沉的轰鸣。

“这是什么声音?”

“楼上有一座老爷钟。”

“是那种超大型的座钟?”

根户静静聆听着钟声。钟声拖延的余韵完全消失之后,才低声问道:“七点了?”

但羽仁对钟声早已习以为常。“为什么说杀害曳件的人肯定是霍南德?”

“噢,这个在小说中出现过了,虽然经过巧妙的掩饰,但的确提示过。那是在第一章的第九节《给杀人者的荆冠》的最后部分,也就是七月十七日全部俱乐部成员提出不在场证据的聚会中,借用仓野的主观描述部分。想起来了吗?

这时,仓野似乎又注意到了什么。黑暗的影子,丝般富有光泽的流动的头发、漆黑乌亮的眼眸、红唇、从黑色T恤中伸出的手、牛仔裤、灰色的登山鞋。仓野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那双登山鞋鞋底似乎沾着什么东西,随着腿部的晃动,如同钟摆一样在仓野眼里来回摇动。……

“你记得可真清楚!”

“别为这种琐碎的小事大惊小怪。”根户从上衣口袋里取出香烟叼在嘴里,用煤油打火机点燃。在长长的火苗映照下,低着头的根户脸孔扭曲,呈现红色,“请注意,这部分可不是霍南德写的,而是奈尔兹写的。奈尔兹写到霍南德的登山鞋下面沾有东西。……回想一下吧,曳间被杀的七月十四日,只有那天酷热异常。”

“酷热……”羽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你还是不懂,就先说说后面吧。刚才我来到这里时,在玄关处看了一下,检查了每一双鞋子。不,用‘检查’这个词有些夸张了,我只是把每双鞋的鞋底看了一遍,结果,有个令人非常感兴趣的重大发现。你猜是什么?”根户吐出一团烟雾,问道。

羽仁更惊讶了,沉默着。

“大致说来,所有的鞋底都很干净,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其中三个人的鞋底有一些斑驳的痕迹,不过现在几乎都已磨掉了,只剩颗粒大小的东西。……这三双鞋子的主人分别是仓野、布濑和现在冒充奈尔兹的霍南德。鞋底沾上的东西并不稀罕,就是沥青。”

“啊——”羽仁惊呼,莫名的恐惧令他不由自主地双肩发抖。

“你终于明白了?”根户吐出的烟雾在眼前袅袅上升,低声说道,“小说中还写到,那天,从目白车站到仓野的住处途中,因为天气酷热无比,柏油路面的沥青都融化了。仓野和布濑经过那儿,所以他们的鞋底会沾到沥青,这没什么奇怪的。但是,小说中写到霍南德的鞋底也沾有沥青。如果我们去问仓野,那家伙肯定也注意到了吧。这么一来,霍南德的鞋底究竟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沾到融化了的沥青的?布濑所看到的少年所走的不也是同一条道路吗?那家伙的鞋底也同样沾了黑色的沥青,难道这正常吗?”

“但是……霍南德鞋底的沥青,也许不是在那一天沾上的。”

“不,那不可能!”根户用力摇头道,“刚才也说过,只有那一天的气温热得出奇,在那之前或者之后都没有再出现过那样的高温,就是说,除了那天之外没有能把沥青融化的那样的高温。”

“那我修改一下自己刚才的话,他是那天在其他地方沾上的沥青。”

“嗯,但是,那同样也不可能。”

百叶窗外已不再有亮光,房间里几乎是漆黑一片,只有烟头时而发出橙色的亮光,映照到根户朦胧的表情。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表示要开灯,只是在黑暗中继续对望。

“沿着霍南德所说的那天的行动路线,我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还有其他哪些地方铺装了柏油,结果,我的答案是‘No’。”

“这需要很好的记忆力……”羽仁终于折服,嘴角绽出些许笑意。在黑暗中,不知道根户能否看到对方的这种笑意。“我想起来了,你对国际象棋的棋步记忆能力非常厉害,我自叹不如。哪怕是一星期以前的对奕,你也能记得所有棋步顺序,然后还可以重新摆一次,对吧?这真的怎么也模仿不来的能力!”

“不,仓野也具有这类记忆性的特长。这种与棋艺有关的记忆,完全是另一回事,因为一手接一手都有其逻辑必然性,所以才能记下来,不会混淆。如果任何事物都能这样清楚地记住,那岂不成了超人?”

“那么,这种游戏肯定可以训练记忆力吧?”

“暂且不提这些吧,”黑暗中根户的声音没有变化,“布濑白日梦所看到的人物,其实就是霍南德。好,就算霍南德的鞋子因为其他原因沾到了沥青的可能性也存在,但你不觉得这其中也散发出可能性的气息吗?”

“我重视理性分析,不想回答这类情绪性的问题……不过,似乎的确有可能。”

“那好,那么现在奈尔兹的鞋底也沾有沥青,我们就把刚才在我们面前自称是奈尔兹的少年视为真实的霍南德,不是更自然吗?”

羽仁哑口无言。香烟的亮光已经完全熄灭,无边的黑暗支配了整个房间。两个人继续保持着沉默,似乎永远也不会恢复声息了。这就是黑暗中的沉默。

这时,不知哪扇窗户发出了耳鸣一样的声响,其实,羽仁衷心希望眼下的沉默永远不要被打破。

* * *

[1] 日本拨弦乐器。在木制的琴身上,设琴键和两根金属弦,只能弹奏单旋律乐曲。森田伍郎在大正初期发明的,近年有研制成功的五弦琴出现。琴,也有键盘,目前仍有人弹奏的小型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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