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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心与译艺:文学翻译的究竟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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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翻译

书籍名:《译心与译艺:文学翻译的究竟》    作者:童元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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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事本难,译诗更难。得失之间,偶有所得,已是译者最大的快乐。



踟蹰岁月——从白居易的“泊舟”到萨费尔的“Let's Roll”


我当初刚来到香港时,常听人说起“如要停车,乃可在此”的港式中文,而现在的标志则已改用“泊车”的字眼,我对此“泊”字非常喜欢。香港的高人一定很多,这个“泊车”是“parking”的翻译,音义兼顾,译得多高明啊!把泊舟的水旁借来用以泊车,不仅使人发思古之幽情,而且可以说是“礼失而求诸野”。看到这个字的重新定义与重新使用,我的感觉如同在港初次看到着大红裙褂的婚礼,使人不由得从惊讶转为惊喜。

可是,我把这个看法告诉一位朋友时,他却不像我似的看得那般严重,反而说把“parking”译为“泊车”,显然是出于偶然的成分居多。我才不管什么偶然不偶然,于是热切地向他解释我欣赏这个“泊”字的背景与原由。

记得大学时看唐人小说,在读了士子与歌妓的故事之后,心痛于《霍小玉传》与《莺莺传》等在读后给人带来的遗憾,再看到花好月圆的《李娃传》,真是喜出望外。而这篇令人倍感温暖的传奇作者白行简原来是白居易的弟弟。这兄弟二人,一位长于小说,一位长于诗。其实当时的读书人没有不会作诗的,白行简一定也会作,只是因为哥哥的诗写得太好了,做弟弟的在那么大的阴影下,难争光彩,所以精力集中到小说上去,难怪《白郎中集》里保存下来的诗,只有寥寥几首。

我很同情白行简的心境。我也很爱小说,但更爱诗。自然,白居易很爱他的弟弟,两人的感情很像苏轼之于苏辙。而白乐天也像苏子瞻似的,在写诗时不时流露出手足之情。

比如,元和十三年,白行简在卢坦节度使官衙内做幕僚,卢坦这年突然死了,行简给哥哥居易写信,要从四川的东川顺江而下,到江州去看哥哥。居易得行简书,闻欲下三峡,先以诗相寄:



朝来又得东川信,欲取春初发梓州。

书报九江闻暂喜,路经三峡想还愁。

潇湘瘴雾加餐饭,滟滪惊波稳泊舟。

欲寄两行迎尔泪,长江不肯向西流。1



这个“泊舟”的“泊”字常在唐诗中见到。但我为什么专注意这个“泊”字呢?因为白居易后来由江州转忠州,又由忠州还京,四年后,由中书舍人改任杭州刺史。他又有一诗:



日高犹掩水窗眠,枕簟清凉八月天。

泊处或依沽酒店,宿时多伴钓鱼船。

退身江海应无用,忧国朝廷自有贤。

且向钱塘湖上去,冷吟闲醉二三年。2



这首诗中又用到“泊”字。不仅此也,白居易在杭州任刺史只有三年,没有不离开的自由。临别杭州时,又有一首:



征途行色惨风烟,祖帐离声咽管弦。

翠黛不须留五马,皇恩只许住三年。

绿藤阴下铺歌席,红藕花中泊妓船。

处处回头尽堪恋,就中难别是湖边!3



江州司马的名作《琵琶行》所吟的也是歌妓。“妓”字早年作“伎”,以艺示人,没有些微负面的意思。而在这首诗里,“泊”字又出现了。

当初把“parking”译为“泊车”的人显然是有诗书作背景,也许就是一位白诗迷,才有这样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巧思与佳作。



今年到了一月中我才接到从纽约寄来的十二月二十三日的《纽约时报星期日杂志》(The New York Times Magazine)。在香港看电子版的《纽约时报》,每天只能过目一下天下要闻,唯独星期天的杂志,在网上却颇难找到。因为时报杂志上每期总有一篇萨费尔(William Safire, 1929–2009)的有关语言的专栏文字(“On Language”),我总想看一下,不然即若有所失。因此,在美的朋友即不时转寄一些来给我看。

临近圣诞节这一期的,标题为“Roll's Roles”,副题为“Verb's Informal Sense Achieves Heroic Status”。这个标题利用双声的俏皮当然也会让译者焦头烂额,煞费周章,但此乃后话。先看萨费尔要说什么。

萨费尔说,近来“Let's roll”的歌声在足球场上扬起,在收音机中播出,又成为汽车保险杠上喜用的标语。“Roll”这个字在美国的每一个角落沸腾与翻滚。

萨费尔所指的正是联航九十三号班机在“九一一”那天,暴徒把所挟持的飞机当做导弹,对着白宫还是国会山庄的方向直冲而去时,机上的一位乘客毕梅尔(Todd Beamer, 1968–2001)与芝加哥那边正通着电话。芝加哥那一端听到毕梅尔念诵完主祷文,接着说:“大家准备好了吗?Let's roll!”

去年十一月布什在亚特兰大的演讲中提到这件事时,他说:“我们要永远记住我们的英雄,毕梅尔说的这句话表现了我们这个大国的精神!”布什继续说:“我们毫无疑问正面对新的挑战,但我们自有赴战的号令。各位同胞,Let's roll!”

“roll”这一字译成什么中文才恰当呢?现在参考一下萨费尔的考证:“roll”这个字的演变,比如,在拜伦诗句中的海涛滚滚;又如,在摇滚乐中“rock and roll”的声浪滔滔。在此如译为“滚”或“滔”,显然不恰当。那么,把“roll”译成“卷土重来”的“卷”呢?也是不顺。至于“滚出去”、“给我滚”之类的用法则无一不是负面的动词;而若直译为“让我们滚上去”,也不成话;或者译为“我们上”、“我们拼了”呢?

正如严复所说的:“一名之立,旬月踟蹰”,我对“Let's roll”这一句话的中译已经想了半个多月了,然而还是在“索之中文,渺不可得,即有牵合,终嫌参差”的阶段。4



二〇〇二年二月于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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