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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之前

时间:2023-03-15 03:48:34

我来之前一文创作于:2023-03-15 03:48:34,全文字数:23868。

我来之前

我们包点的中心小区有三四十栋楼,住了近两千人,曾是当年的水泥厂,工厂倒闭很多年后,才改成如今的商品住宅区,现在它有一个好听的时髦名字,与之前的工厂毫无瓜葛。我沿着围墙走了一圈,确实也未看到一丝工厂的痕迹。据我所知,当年的水泥厂可谓大厂,生产的水泥,是附近几个县区重要的建筑材料。我父亲曾干过许多年的泥瓦匠,他跟着我一位远房大伯的建筑队早出晚归,往来于附近的几个乡镇。隔几日,他便拿回来一卷水泥袋,将水泥袋抱到河边,用流水冲刷掉灰渍,晾干备用。等到打下来粮食,便可以用这些水泥袋盛装。到了下雨天,我们就会拽出一只水泥袋,在空中一扬,将其中一只角对到另一只角上,便制成了一个披风,要比雨伞实用得多。大人们则会将水泥袋缝在漏洞的斗笠上,于缝补中延续器物的使命。我记得很清楚,那些水泥袋上,一律印着“XX县水泥厂”这几个字,前面的县名,如今已经不再用了,它只属于本县最后一次改名之前的半个世纪。

根据工作需要,第二日单位又抽调我到附近的另一处住宅区值守。这是一处封闭区域,社区的同志带我穿过一条小道,前行数十米,向左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弯,再前行数十米,向右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弯,才看到那一排排带院的小平房。之前,我将视野放置于县城的不同角落,见过并写过许多老旧的居民区,但这次所见,还是让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在这座县城,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破败的住宅区。虽说是带着院子,但院子的空间却极小,大概不足二十平。一些人家的房顶,落满了厚厚的树叶,且于叶堆间生出了诸多杂草,还有一些,已经被看得见或看不见的重力压垮,踮脚便能看见房子里的碎石、瓦片、草屑、钢筋以及各色垃圾。因为房子矮,窗口便也开得低,我从一排房屋的后巷走过,后窗的位置与我的胸口大致持平,而这些后窗,一律用篷布和木条封着,用铁钉嵌着。我在这处住宅区绕了许久,才发现一名骑着电瓶车的老人,车子的踏板上放着一只装满水的塑料桶,显然是刚从外面打水回来的。我问他为何要出去打水,他说这一片住宅区没有通自来水,只能到外面打山泉水。他说的山泉水,其实多是乡间老井里的自然水,有人用小货车拉来,停于县城的各个角落,便忙别的事去了,购水者来了之后需自行灌装,灌完后向焊于车身的扁口金属箱投入一定数额的硬币或纸币,也有的商家会在车身醒目处贴上电子收款码,这样便更方便了。这种水与自来水相比碱少,与纯净水比价低,十五公斤的水桶灌满,只需要一元钱,颇得县城居民青睐,我们家一直喝的就是这种水。老人健谈,他告诉我,自己与住在这里的乡邻还经常去附近超市的厕所外洗手处接一些自来水,用以除饮用之外的其他方面。我问他这是什么小区,怎么看不到其他居民,他说是水泥厂家属院,六七十年前建的老房子了,比自己的年龄还老,居民大多是当年水泥厂里的职工,他们家父子两代,都曾在水泥厂工作。说水泥厂未倒闭时,这里住满了人,足足有一百多户,而如今只剩下一二十户了。正说着,另一位与这位老人差不多年纪的老者走过来,他听了几句后便接过话茬,说其实他们很早就盼着拆迁了,这些房子已经修缮了多次,一次修缮往往就是一次破坏,实在经不起折腾了,对他们这种急需改善居住环境却无购买能力的人来说,拆迁置换是好事,但有几户早已搬离这里的居民却不松口,想用早已废弃的房屋换取更多的空间或钱款,官方多次介入,却终未将此事敲定。之后,在我的询问下,两位老者说起了水泥厂当年的辉煌——说起某次去青岛学习的经历,说起某年春节发下的福利,说起火热的青春与羞涩的爱情……或许是因为很久没人听他们叙说往事了,他们甚至争抢着说,这位刚说几句,那位就接了下来,直到那位带水老人无意间看了看自己的老式松紧腕表,才“哎呀”一声,说到了吃药的点儿了,便各自离去了。

我想起了幼年的经历,想起了用来遮风挡雨的水泥袋。说不定,某只曾为我们遮风挡雨的水泥袋,也曾在与我闲聊的老人中的某一个手上逗留过,他们或是制作了它,或是在它身上印下了水泥厂的字样,或是用产出的水泥将它装满封口,再经过之后的多个流通环节,到达了我父亲所在的建筑队。就这样,那些水泥加持了乡间的建筑,弃置的袋子却被我父亲带了回来,成为了我们披在头顶的雨具。这世间的牵连可真是奇妙啊——一件小小的器物,就能将一些本无交集的人串联于某个关系链上,而他们却不知晓;这世间的牵连又总是让人唏嘘——谁能想到,许多年前借器物为我们遮风挡雨的人,如今却不能为自己添砖加瓦。

我特意打开高德地图,找到水泥厂家属院的范围,无论如何放大或缩小比例,结果皆显示,这里是一处空白区。才不过短短二十多年,曾经县内的支柱企业,就这样销声匿迹了,只有这个被抹去了所有名分的家属院,还遗孀般近距离地活在我们的视野之中。我迷恋老物件,但不迷信老物件,实话实说,这处家属院早已不匹配县城的发展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说,这件腐朽之物也曾新鲜过,它曾是一座县城最朝气蓬勃的力量和象征。那些青春,那些热血,那些辉煌,皆喷涌于我来之前,亦皆消散于我来之前,我虽未见过,但不应就此心安理得地将它置于视野的盲区,更不应假装无视。

我来之前,许多事物早已存在,它们遵循着自身的规律变化着;我来之前,许多事物就已落幕,但它们仍会以某种方式或深或浅地影响着我的生活。以县城里的事物为例——人们常说的“老法院”,它并非只是指某个机构,事实上,它作为某个特定机构名称的职能已经不复存在了,现在,这个名称的所指是某处方位的某些商铺与民房的聚集体,这里偶尔会出现一些盗窃、诈骗、劳务纠纷之类的事件,这与它所拥有的名称颇不对称。但是大家似乎都继承和默认了这种叫法,谁也不知道它还将存在多少年。

儿子出生前的几个月,妻子忽然心血来潮,让我陪她去探访她就读过的幼儿园。我虽未去过,但知道路程不远,应该就在岳母家附近,因为在妻子与岳母对话或岳母与街坊们对话的时候,“幼儿园”这三个字是个高频率词汇。在她们的言辞中,我了解到“幼儿园”这个地方,不但有服装店和五金店,还有早餐店和菜市场,似乎那里还有至少一家诊所,因为有一次我发烧却没当回事,岳母便说去“幼儿园”那边拿点药,不多久就拿回来一盒感冒冲剂和几包配好的退烧药。妻子说,因为离家近,住在这一片儿的孩子,很多都曾在那所幼儿园里就读,直到许多年后的今天,它早已成为附近居民生活里不可或缺的词汇,并以特指的方式,拒绝了其他幼儿园的进入。也就是说,在她们的话语里“幼儿园”三个字只是特指这所幼儿园以及它附近的小小区域,至于其他幼儿园,它们往往会被冠以更准确的名称。

事实上,幼儿园已经不复存在了。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它作为幼儿园的职能已经不复存在了——在开办了许多年后,尽管它一直在不断更新着自己的理念,可最终还在落在了时代发展的背后。“发展”从来都不是死板的由此及彼,也不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它的内质是竞争和淘汰,尽管大家都在向前奔跑,可跑的速度有快有慢,而那些速度相对缓慢的,必然将会被舍弃。人间法则向来如此,它虽然残酷,但往往有效。

那是秋日里的某个下午,我陪妻子步行走进了那条小巷(之前所料想的基本没错,巷口外果然开着一些服装店、五金店、早餐店、菜市场以及药铺)。在巷子的中间位置,我们隔着铁栅栏,看到了那所幼儿园。幼儿园由一栋二层小楼和小楼背后的一处院子构成。正对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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