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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老城休息一会儿

时间:2023-03-15 03:58:37

坐在老城休息一会儿一文创作于:2023-03-15 03:58:37,全文字数:15585。

坐在老城休息一会儿

一团和气。

秋天有一轮明月照在石上,老宅子楚楚有意境。

冬天,大雪纷飞。唯石与瑞兽,与天地一道,沉睡。

一座宅子,青砖、青瓦、重檐、台阶、窗棂,就像一个人的五官被关注,门枕是一件很容易被忽略的房屋构件。

门枕是用来做什么的?它可不是摆设,也不是显摆和炫富,虽然有显和炫的成分,它是要稳固门框,固定一副厚厚的大门,门枕与门,唇齿相依。如果一副门都没有了,门枕自然会遗落露天旷野。

一对门枕,老城人家门口司空见惯,让房子变得雅致。就像一幅画,在旁边铃一方印。有客来访,轻叩门环,或者用手摩挲那块材质细腻的门枕。这块石头,是块青石,它本在深山,被工匠雕刻打磨,成为一户人家,有头有脸的门枕石。

门枕,在北方叫门墩儿,有一首儿歌这样唱过:“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嚷着要媳妇儿。”

门枕之侧,是世俗的民间生活。民间这个词很具体,就是进门、出门,拉亲做媒,婚丧嫁娶……每一天的生活都实实在在发生,它们与居家过日子有关。

徽州的祠堂有门枕石,那种抱鼓形状的石头。

我在老城,见到一户人家,宅已经衰落,破败不堪,已有时日无人居住,门前的一对石鼓,旁边长着杂草与闲花,仍旧诉说着往昔的繁荣与热闹。

门枕,见证纷至沓来,也见证门庭冷落,见过大红大紫,也见过贫民本真。所以,才读懂什么叫做门当户对。

一整块的门枕石被叫做“门当”,门框上突出的门簪则叫“户对”,它们一对在下,一对在上,便是“门当户对”来了。

古代著名的老院子,大门旁边都有一副门枕石。它们或平滑光润,或粗粝棱角,有石材的质感,石刻的写意,分别于大门的两侧。

《浮生六记》里的沧浪亭,这样风雅的江南园林,门枕石一定是要有的,它可能是两只喜庆的小狮子,松鹤之类。

《红楼梦》里的怡红院和潇湘馆,石枕一定有。抱鼓的门枕,矗立门口,院子里有着风雅往事。

江南才子冒辟疆与秦淮佳丽董小婉栖隐过的水绘园,门枕石上雕刻的饰物,美轮美奂。

门枕,是一道物语,与故园、老宅、守望有关。

我要是早生一二百年,小富即安,买三室一厨的青瓦小屋,当然有天井,宅前门枕雕鲤鱼和蝙蝠,路过的人看图案,就已经知道,虽然我非常努力过,但混得并不咋样。有客来访,从门枕石旁跨步入门进宅。

有门枕的房子,是有故事的老宅。

它是一座宅子的表情,不管是春夏秋冬,雨雪霜晴,不喜也不悲。

一个人用手抚摸老宅,他梦中摸着的是门枕石。门枕石如绸缎般光滑,让人想起家的柔软。

风雪夜归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老远望到的是那副枕石,如一个静默的老者,候在门边。

两扇大门轻轻虚掩上了,唯门枕和一条老狗,趴在外面。

陶是隐士,踞老城旧院墙边、门后一角,匍匐在地,并不起眼。

圆圆的体形,用手指轻叩,嘭嘭然,倒出一串昨天储存的声音。这样一种生活的器皿,贫穷也好,富贵也罢,缄默、平静,确是寻常的日子。

陶有一种残缺美。提着它,一路漏水,浇灌那些沿途的花儿,开得正艳。所以,生活中有许多补陶的人,那时候,我经常看到一个挑着担子的老人,坐在邻家的山墙下,朝那些开裂的罐罐开裂处补补丁。

水缸是陶的一种。矮墩墩地蹲守在门的后面,样子极其可爱。抚着那上面的皲裂纹,沟壑纵横,让人想到大南瓜,开裂生长的恣肆状。

下雨的时候,水斗如一支长笛,弹奏瓦楞边的天籁。一字排开的檐口,滴滴答答的雨水,顺着瓦隙,流落到洋铁皮做成的水斗中,有一种金石之音。那些潺潺着,循着水斗快意流淌的天水,就顺势跌落到一口缸里。缸内,有几尾浮着胖头的锦鲤,若隐若现。

小时候,家门口菜场,那一片大院里,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水缸?小孩子躲在水缸后面捉迷藏。后来才知道,菜场将那些卖不掉的翠绿玉白的大青菜腌制,贮存那些秋天留给冬天的蔬菜。

家里没有自来水,常去井边抬。哼着“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的民谣,将一桶桶水,哗然倒入水缸,水缸最上面的一圈,很快合围起一面清亮亮的镜子。

生活就是这样,一滴水、一瓢水,每天在水缸里一寸一寸地消退。当有一天,看到水缸只剩下一层极清浅的水时,我趴在缸沿,在那里照镜子。

一缸水,只剩下那么一点,我却不知道它的危险。当我玩累了,头朝底,脚朝上,再也爬不出水缸时,我用两只手撑着,在水缸里,寻求救助。外祖父,一把抱下了我。那年,六岁。

我对水缸怀有朴实的感情。老屋拆迁,那口曾经保存过我童年惊鸿掠影底色的水缸没法处置。想来想去,还是把它安置到岳丈家小院的某个角落。岳丈接纳了它,后来才发现,岳丈家的自来水龙头下,也有一口小水缸。

这些曾经伴随过我们的旧物,恰似旧友,总是让人难忘。

陶用一掬水,给予荷花站立并舒展下去的理由。上初中时,我就读那所百年老校的图书馆,山墙大殿合围的天井里,有一口荷花缸。正是盛夏草木忘情的时节,荷醒了,从叶间,钻罅而出,一枝独秀。陶质的水缸,裹衬着荷的亭亭玉立,陶仅用这一缸水,将荷捧在掌心。

厚重的记忆是一只陶。我们这座城,为六百年的护城河清淤。用30天的时间,抽干一汪灵动的水,除了涸泽之鱼,那些陶陶罐罐从河床的淤泥深处浮出水面。陶,在清波下安睡那么多年,而不知岸上的灯火、炊烟,它们忽略了岸上所发生的事情,更不知在那上面摩挲的,已不是当初那一双粗糙或绵软的手。

孙犁“芸斋小说”里,有一只鸡缸,“上面是五彩人物、花卉,最下面还有几只雄鸡”。这只陶,随主人命运的沉浮大落大起,最初在里面放些小米、绿豆,后来用来腌鸡蛋,“烟熏火燎,满是尘土油垢”,最后“就像从风尘里,识拨了希世奇材,顿然把它们安置在庙堂之上了”,有某种大起大伏的悲喜人生。

陶罐与水缸是一对兄弟,隐于老城,注满昨日烟水。当水蒸发、晾干,那些容器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缕声音。

很多时候,我们最初的奔波,都是为一罐水。一罐水,可以滋润一棵树、一朵花、一段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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