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网

黑石的选择全文阅读

外国小说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传记回忆杂文随笔诗歌戏曲小故事
下书网 > 传记回忆 > 黑石的选择

08.“经济动物”与“政治动物”

书籍名:《黑石的选择》    作者:彼得·彼得森
推荐阅读:黑石的选择txt下载 黑石的选择笔趣阁 黑石的选择顶点 黑石的选择快眼 黑石的选择sodu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黑石的选择》08.“经济动物”与“政治动物”,页面无弹窗的全文阅读!


钩心斗角的白宫岁月


担任尼克松内阁的商务部长让我不但脱离了“白宫卫队”,也脱离了这个充满毒素的熔炉。工作时,胡佛在上面看着我,这使我不禁有些胆寒。他让我明白再成功的人也有可能滑入谷底,不得翻身。



结识基辛格


华盛顿充斥着内斗和阴谋,要不是那里的生活中还有一些美好的事物,这日子是无法忍受的。我们所住的大房子位于所在区的西北部,石溪公园就在附近。房内有一间桑拿浴室和一个游泳池。吉姆、大卫和霍莉都就读于乔治城日间小学,而迈克尔还只是幼童,由住在我们家的保姆照看。至于我和萨莉,我们加入了一个社交圈,远离了充斥着党派冲突思维的白宫和军队训练式的管理者鲍勃·霍尔德曼。

这一切都归功于我与亨利·基辛格日益亲密的友谊。刚来白宫任职的时候,亨利对我有所防范。正如他后来在回忆录《白宫岁月》(White House Years)中写的那样,理论上我的上岗意味着他权力的削弱,但是,我们很快就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建立了合作关系,也学会了相互欣赏(我是这么认为的)。此外,他后来证明了他学习国际经济学的能力很强,尤其是当这块知识与关键的外交问题和外交政策关系相交叉的时候。最终,他欣然接受了这个潜在的联系:经济政策和外交政策相结合能产生最大的效果。像我们这种关系最终发展成为友谊,并不是必然会发生的,更多是因为亨利喜欢广交朋友和了解广泛意见的性格与我不谋而合。他在乔治城的社交圈里游刃有余。

乔治城社交圈是因波托马克河畔的雅致古屋区而得名的。很多成员都住在那边。我和亨利是在这个社交圈里活动的唯一两名白宫官员。在那里,我们与新闻舆论界的人士交往,如凯瑟琳·格雷厄姆、任职于《纽约时报》的“苏格兰仔”詹姆斯·雷斯顿(James Reston)、专栏作家兄弟斯图尔特·阿尔索普(Stewart Alsop)和约瑟夫·阿尔索普(Joseph Alsop)、罗伯特·肯尼迪的遗孀埃瑟尔(Ethel)、华盛顿女主持人波莉·弗里奇(Polly Fritchey)和她的评论员丈夫克莱顿(Clayton)、琼·布雷登(Joan Braden)和汤姆·布雷登(Tom Braden)夫妇,汤姆·布雷登离开阴谋密布的中央情报局后,他们夫妇进入了新闻舆论界。

社交圈还有其他一些成员,大多是民主党人,但这并不重要。亨利和他的女友们,加上我和萨莉,我们都喜欢和这些民主党人在一起。他们知识广博,也执着于自己的观点,与他们为伴我们很受激励,也能短暂地逃离尼克松在白宫营造的令人窒息的党派气息和多疑的氛围。即便是在白宫,亨利也表现得自信满满、活力四射,比如他早上会走进新闻发布室,然后问道:“对于我的答案谁还有问题吗?”事情是这样的,一些白宫政客坚持要求我们向记者提供已被批准的原声采访或论据。无论记者当天是否有问题要问,我们都会向外界传达这些信息。

在乔治城的那些会客厅或者其他地方,喝酒聊天成了我们的主要活动。在每晚结束后回家时,我和萨莉经常会感到我们对这个“真实的”世界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当然,并不是整个华盛顿都像这个开明的社交圈一样。有一晚,我和萨莉前往一名白宫官员在马里郊区的住宅。晚宴之后,所有的客人都被邀请到地下室的娱乐厅。在那里,除了一个台球桌和调酒吧台外,主人还自豪地向我们展示了一个飞镖靶,它的靶心贴着亚当·克莱顿·鲍威尔(Adam Clayton Powell)的图像。鲍威尔是代表纽约州的国会众议员,也是一位非裔活动家。在芝加哥郊区住过之后,萨莉对种族问题变得十分开明。有几次,她还表达了反对华盛顿政治常态的情感。看到这个飞镖靶后,它所展示的褊狭心态使她异常愤怒。“这是真正的南方策略,用飞镖投射黑人。”她抗议地发出嘘声,恼怒的她当即离开了那儿。我很尴尬,默不作声,心中也很愤怒。礼貌性地向主人告别后,我们早早离开了。

在社会政策方面,我和亨利是白宫内的异类。在亨利身上,我找到了一种年轻时的默契和友谊,正如我在芝加哥所经历的那样,那种能让我们相互进行尖锐的戏谑,却又不会彼此伤害的友谊。正因我们非常尊重对方,我们之间的那些带刺言辞才不会将对方扎出血来,但是有时旁听者却不知道我们是在开玩笑。

在我看来,亨利最薄弱的点是他“女性杀手”的名声。1964年,他与第一任妻子离婚。1974年,他与南希·马吉尼斯(Nancy Maginnes)结婚。在这之间,他还与许多知名明星、娱乐界新星谈过恋爱,包括吉尔·圣约翰(Jill St. John)。星期天的时候,我经常和亨利一起在白宫餐厅共进午餐。有时,他当时交往的女友也会加入。他总会让旁人注意他的“战利品”,如果确实可以这样形容他女友的话。他的女友都是长腿美女,都穿蓬松的裙子,他总是让我坐在他新结交的艳丽女友旁边,然后用他那夹杂着德国口音的声调不无讽刺地说:“你只有羡慕的份儿,彼得森。”

我想说的是,他的言语跟他的实际行动可能是不一致的。当我真羡慕他的时候,他会用孩童般蓝色的眼睛盯着我,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淘气,然后对我说:“彼得森啊,你永远不会知道也不会懂的是,权力才是最终引人入胜的春药。”这句俏皮话已经成为亨利流传最久的语录之一。

亨利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种“女性杀手”。他身材不高,头发也不黑,而且长得不帅,也肯定没有类似查尔斯·阿特拉斯(Charles Atlas)的健美身躯。不过他很有威严,也十分搞笑(一直都是如此)。他能让女性欢声大笑,而当他严肃起来的时候,她们会专心倾听他说的每一个字,因为她们知道他控制着许多关系国家命运的事情。他用权力吸引女性的做法在他的朋友中引起一些嫉妒,也让我有了讲笑话的资源。有时我讲的笑话奏效,有时却不是这样。

1972年的春天,我受邀前往日本协会的年度正式晚宴做发言人。在那儿,我试图在公众场合嘲笑亨利一番。在美国,公众发言人在开始演说前一般都会先讲一个笑话。那晚的经历让我明白,发言前一定要先了解一下听众。

演说开始时,我面无表情地宣布:“今天,我来的目的是控告美国国家安全顾问亨利·基辛格博士严重的滥用职权行为。”说完这句话,我停下看了看听众的反应,然后继续说:“我想提醒诸位未进入尼克松政府时的那个基辛格。你们中有谁曾把这位带着眼镜的肥胖学者与浪子联系在一起吗?答案很明显,当然没有。”

“然而,今天他公开在华盛顿的大道上向人们展示一群与他相好的好莱坞新秀,比如吉尔·圣约翰。她还仅仅是众多女友中的一个。基辛格左拥右抱的秘密是什么?很明显,他是利用手中的权力吸引她们。我相信现在是时候为他的行为定性了。我重复一遍,这是严重的滥用职权。”

听到这儿,在座的美国人听懂了我的笑话,都咯咯地笑着,但日本听众却惊呆了。他们习惯了服从上级、毕恭毕敬,也习惯了避免冲突。他们脸色铁青地坐在那儿,十分害怕,认为他们的特邀发言人、该死的蠢货彼得森,正利用日本协会著名的宴会场所攻击对手,就像外界传闻尼克松政府内部存在派系斗争那样。

我继续发言:“现在,每个人都知道亨利没对那些女的做过什么(我知道这会让基辛格笑得人仰马翻)。”然后,我说起了艾森豪威尔的幕僚长谢尔曼·亚当斯(Sherman Adams)。当年谢尔曼的朋友送了他一件羊驼毛外套,希望他让政府照顾他的纺织生意,而谢尔曼因此被开除了。于是,我补充说:“可是当年也没人问过谢尔曼·亚当斯是否穿过那件羊驼毛外套啊!”

美国听众再次哄堂大笑,而在座的日本人还是害怕地板着脸,一直沉默着。只有当我转到贸易主题,也就是我那晚演讲的主要话题时,日本人才松了一口气,终于知道我并非想毁掉他们的协会。

让我惊讶的是,第二天,《华盛顿邮报》报道了前一天的宴会情景。我知道我成功地宣传了亨利喜欢追女明星的嗜好。那天早上,我经过亨利的白宫办公室。他已经把《华盛顿邮报》上的那张图片剪下来贴在自己的电话上了,可能是为了享受那篇报道吧!当我走进去的时候,他起身笑脸相迎:“彼得森,没想到我让你来华盛顿,只是为了当你的滑稽配角啊!”(事实上,我知道亨利很喜欢媒体给予他的关注。)

当然,与他的嘲讽者相比,亨利总能占到上风。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有一次,我认为终于占了他一点儿便宜。那时,我准备应邀参加一场特别晚宴。晚宴的女主人告诉我,我将坐在嘉宾英格丽·褒曼的右边。现实中,好莱坞明星所展现的魅力和影响力让公司的财富和政治权力显得那么不起眼。在我17岁的时候,以西班牙内战为背景的电影《丧钟为谁而鸣》(For whom the Bell Tolls)让我难忘,主演正是褒曼女士和加里·库珀(Gary Cooper),至今我还喜欢着这部电影。坐在褒曼女士旁边使我有机会沐浴在她的星光下,更令人激动的是我终于“拿下基辛格了”。知道晚宴的座位安排后,我走进基辛格的办公室,略带得意地对他说:“亨利,我想明天晚上我会和你一同到场。顺便问一句,你的座位在哪儿?”

他皱了皱眉,装作很无辜地看了我一眼:“为什么这么问呢?”

“是这样的,我将坐在英格丽旁边,我不知道你将坐在同一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可能坐在另一个房间也说不定。”

听完后,他尽力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彼得森,”他说道,“我迟些时候就要前往阿卡普尔科了。若非如此,你怎么会有机会坐在她的旁边呢?”

一次,我得知亨利因为一个宗教节日而拒绝出行。我认真查了手头的那些日历本,却查不到到底是哪个宗教节日。是犹太新年吗?抑或是犹太赎罪日?一头雾水的我最终选择开口问他。最终,我得知他所虔诚庆祝的是意大利风流冒险家卡萨诺瓦(Casanova)的诞辰。

和亨利在一起我经常笑得很酣畅,这加深了我对亨利的认识:他有着与众不同的幽默感。而且,两个人都懂幽默明显能大大加深双方的友谊。



冲突的权力轨道


1971年8月,尼克松宣布了临时性的工资和价格调控。原先,有人向总统提过这个想法,但他认为这种措施不能解决通货膨胀问题,于是拒绝了。康纳利成为财政部长后,一切都变了。那天我也参加了戴维营的会议。

会上,康纳利极力推荐这些措施。这些是我能想象的最偏离市场导向、最违背共和党思想的措施。而当尼克松对康纳利的意见表示赞同时,大多数与会者都瞠目结舌。尽管如此,我还是尽力挽回了一些影响。我的贡献是提出10%的临时进口附加税,旨在让我们那些发达国家贸易伙伴将它们估值过低的货币升值,并重启贸易谈判。这种临时的附加税是我们亮出的“大棒”,而承诺将废除它则是我们展示的“胡萝卜”。在宣布工资、价格调控和关闭黄金兑换窗口的演说中,尼克松还宣布了这项进口附加税。他解释说,一旦我们的贸易伙伴把它们的汇率调整到现实合理的水平,并真诚地开展贸易谈判,他就废除这项附加税。这将第一次大幅促进固定汇率向浮动汇率转变。浮动汇率是我、乔治·舒尔茨和我的老教授米尔顿·弗里德曼3人共同的梦想。

在这个问题上,米尔顿的想法非常坚定。此前,当我问他我是否该接受白宫的工作时,他表达了这些想法。“绝对不能接受,”像往常一样,米尔顿率直地说,“固定汇率不改变的话,这份工作是没法儿做的。而如果浮动汇率被成功引入,这份工作又是多余的。彼得,在你这个年龄和人生阶段,你不应该接受一份不可做或没必要做的工作。”

在价格调控和“临时”进口附加税宣布后的数月,我们在白宫的总统办公室开了个会。那时越南战争正影响着尼克松的支持率。会上,康纳利说附加税使“皮奥里亚市获益良多”。此后,在另外一个在总统办公室举行的经济政策会议上,他武断地鼓吹延长附加税的征收期限。与会人员有总统、康纳利、乔治·舒尔茨、美联储主席亚瑟·伯恩斯(Arthur Burns)和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保罗·麦克拉肯(Paul Mc Cracken)。康纳利发言说,普通美国百姓把这项税收看作通过对日本和德国收税,从而在贸易问题上对他们强硬。因为这项附加税的政治效果很好,康纳利主张保留它,直到1972年的选举年结束再废除,也就是拖延整整一年。我惊呆了,这纯粹是出于政治目的而公然进行的单边贸易保护主义。我认为这么做的话,总统就违背了他在8月15日电视演讲时所做的承诺,那不是一桩小事。

我敬佩尼克松那种真诚的求知好奇心和他那训练有素的分析思维。在我刚来工作的时候,他告诉我,在处理问题的时候,我要告知他我们面临的各种选择,每个选择的优缺点、成本及其风险,以及批评者可能会如何看待这些选择。这次,尽管康纳利政治影响力大,也很容易让尼克松接受他的意愿,我还是决定相信总统说过的话,明确自己的立场,无论我在华盛顿的仕途是否会因此受影响。这样,一个关键性时刻来临了。

“总统先生,”我发言了,“我相信,撇开您作为总统的政治遗产不说,能否扮演好全球和平缔造者的角色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您的政治利益,而不是充当一个单边主义者。接受财政部长的提议意味着您将违背自己在去年8月所做的公开承诺。此外,我不得不提醒您,您还将在峰会上与中国及苏联领导人会晤,与他们建立一些历史性的联系。”

会场一片寂静,我继续说:“康纳利部长的提议实际上是让您在与一些国家建立新关系的同时,切断我们与另一些国家之间的纽带关系。我相信我们的盟友都会强烈反对这种单边主义行为。不难想象他们将如何报复我们。他们可以简单地对我们最重要的一些出口产品征收额外的税收。”让我失望和惊讶的是,与会官员中没人表达看法。其实在此时表态会让他们显得更谨慎,这应该是更好的表达时机。

在我发言期间,康纳利保持着缄默,可他的脸却愤怒得发红。这场会议草草收场了。康纳利随尼克松一起走向玫瑰园,迫切地附在尼克松的耳旁窃窃私语。我想他应该是在劝说总统解雇我。我一把抓住了与我观点一致的美联储主席亚瑟·伯恩斯说道:“亚瑟,我知道你的观点是什么。哦,我多希望你在会上表达自己的看法啊!但事已至此,我们必须去拜访亨利·基辛格。”我知道亨利很尊重亚瑟,亚瑟与我一起也能为我的话增添分量。

沿着走廊直走,我们来到了亨利的办公室。我向他大致描述了康纳利的提议,同时还强调,如果在今年11月大选前继续保留这项附加税的话,这额外的一年执行期将严重影响我们与中国和苏联的峰会。如果峰会是在我们与盟国进行贸易战的背景下开启,那总统作为全球和平缔造者的形象就将受损。我告诉亨利,他必须插手。亚瑟也同意地点了点头。

我提醒亨利,几个星期前,法国总统乔治·蓬皮杜的一名高级助理让·波利亚(Jean Beliard)给我带来了一个秘密消息。他是我的朋友,任职于法国政府。他告诉我,蓬皮杜理解美国对汇率失衡的担忧,并且准备与我们进行谈判。法国人可能会把法郎对美元的汇率提高15%,但条件是他们把法郎升值7.5%,而我们把美元贬值7.5%。我问这位朋友为什么他们不直接把法郎升值15%,反正结果都一样。他回答说,不是这样的,这与法国的政治风格有关,与逻辑无关。波利亚说,美方要“分担一些政治负担”,因为美国在财政上的责任承担得比它应该承担的少。(当我把这对话转达给康纳利的时候,他的回答十分露骨:“该死的法国佬!”他当时是这么反应的,后来也多次这么表达。他几乎把这几个字读成了一个词。)尽管如此,法国人的提议还是为尼克松总统废除附加税提供了逻辑依据,当然,也使我们得到了想要的法郎大幅升值。

其实,我敦促亨利采取的这个行动也有不尽完美的地方。例如,法律规定让美元贬值之前,总统要去国会说明情况。在国内,这让总统的面子有些过不去,当然,这也就是法国人所指的“分担一些政治负担”。批评人士会问:“为什么强大的美元不再坚挺了呢?”事实上,这样做有可能实现两个目标:调整美元对估价过低的法郎及其他货币的汇率;让总统能恪守承诺,即附加税是为开启亟需的贸易谈判而暂时实施的。我告诉亨利,和法国人谈成一个协议是很关键的一步。先跨出这一步,我们才能在与其他贸易伙伴的谈判中取得好成绩。因此,他必须插手他所不熟悉的汇率领域。

在尼克松前往北京与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举行长达一周的峰会前的几周,亨利与法国人达成了协议。不可思议的是,协议居然获得康纳利的“赞同”。与蓬皮杜在亚述尔群岛会晤时,亨利与他达成了法郎对美元升值16%的协议。其中,法郎升值7.5%,美元贬值8.5%。有了这个协议,附加税也随之被废除了。

虽然在这场与康纳利的较量中我胜出了,但他仍然希望把我赶走。幸运的是,选举年的到来为我提供了一条“逃生路线”。1972年早期,商务部长莫里斯·斯坦斯辞去本职,担任尼克松连任选举的财务委员会负责人。这样,尼克松也可以解决我和康纳利之间的僵局了。让我接任商务部长,我和康纳利的权力轨道就不会有冲突了,总统也能保持他在商界的信誉,因为我在商界还是有些声望的。



被“贬”商务部长


事实上,尼克松总统并没有优雅地邀请我加入他的内阁。同年2月29日,也就是他从中国峰会凯旋后的第二天早上,他让我加入他的内阁,就像一个扬扬得意的船长邀请一只落水的老鼠上船一样。(即使是鲍勃·霍尔德曼,都出人意料地在他的《霍尔德曼日志》(The Haldeman Diaries)中写道,总统的邀请是“失礼的”。)

这种冷冰冰的邀请可能是由于康纳利的影响,也可能是因为我与乔治城“鸡尾酒会团伙”的联系。后来我发现是后者让尼克松恼火。他似乎很开心能听到参议院无须讨论就全票通过我的提名,虽然我的就职仪式上出现了可笑的不同风格的碰撞,它同样显得“失礼”,不过后来回想起来还是很值得回味的。

那天,一大早就有人打电话告诉我,就职仪式上午10点在总统办公室举行。我真希望他能早点通知我就职仪式的时间。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个很重要的礼仪场合,就职的人肯定希望和家人朋友一同分享那号角声中的喜悦。而现在我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无法召集许多亲朋好友。电话打来的时候,孩子们已经上学去了。我告诉萨莉后,她飞奔去乔治城日间小学接吉姆、大卫和霍莉。那时,吉姆已经14岁了,大卫12岁,他们都留着一头长发,穿着一身邋遢的衣服。这些是20世纪70年代早期的自由主义风格,正如一直抗议越战的人们所穿的那样。(在那个流行多毛的年代,我也留了一脸精神的短络腮胡子,一直延伸到耳垂。)

当总统办公室的门最终敞开时,工作人员引入了萨莉和孩子们。这一幕就像尼克松请来了一个批评越南战争的小代表团一样。理着平头的鲍勃·霍尔德曼看了一眼我儿子们的长发,竭力控制住心中的嘲笑。他的表情似乎在说:“这些都非我族类。”是的,他说的没错。

这几个孩子只是外表上像尼克松政府的反对者,萨莉则不一样,她完全就是尼克松政府的反对者。她的着装风格与其他内阁官员的妻子们不同。她喜欢穿紧身的璞琪裤和厚底高跟鞋,而不喜欢那些遮膝的成熟裙装。她留着一头类似女演员简·方达(Jane Fonda)的发型,这是另一种反战的发型样式。同样,与其他内阁官员的妻子相比,萨莉显得更朴实、更前卫。这些女人在布莱尔宫午宴中的举止表明她们也知道这一点。那天的午宴上,妇女们围绕最近的一个冲突进行八卦讨论。冲突的主角是弗兰克·辛纳屈(Frank Sinatra)和《华盛顿邮报》直率的社会专栏作家玛克辛·切希尔(Maxine Cheshire)。据说,辛纳屈用一个以“c”开头的4字母单词骂了玛克辛。我很容易看出其他内阁官员的妻子都不知道这个单词是什么,因为萨莉一来,她们就围着她问这个单词。

最后,萨莉终于忍不住表达了她对尼克松的看法,那都是些负面看法。诚然,我们的很多朋友都同意她经常表达的蔑视尼克松的观点,但在这届过分猜忌的政府里,这些观点对我的职业来说就像潜在的毒药。后来,我发现萨莉在各种聚会和宴会场合所发表的那些冒昧评论传入了白宫。这些评论让白宫怀疑我的忠诚度。

忠诚,或者说是政治忠诚,被视为尼克松政府最重要的财富。通常,在议事日程中,政治得失是凌驾于政策之上的。严格来说,早些时候,当我还是总统的一名助手时,我也是“白宫卫队”的一员。每天早上,我要在8点钟举行的高级官员会议上做报告。会议由鲍勃·霍尔德曼在总统办公室隔壁的罗斯福厅主持召开。一般来说,每个人每次都坐在同一个位置上。亨利·基辛格、乔治·舒尔茨和我坐在会议桌的一排,内政顾问埃利希曼、新闻秘书罗纳德·泽格勒(Ron Ziegler)、总统首席顾问查尔斯·科尔森(Charles Colson)坐在我们对面。除了明显的头衔差别外,我们两排人员间还有一个差异,那就是他们3个都是“政治动物”。他们都担任过尼克松的助选先遣人员,也为尼克松扮演其他政治特工角色。在公共政策领域,他们没什么专业知识,甚至也没什么兴趣。他们的首要任务不是如何治理国家,而是如何赢得选举。1972年的选举展开后,他们的行为还向人们证实了,政治特工一旦拥有权力和总统的信任,就是极其危险的。

鲍勃·霍尔德曼注重直接和表达明确的问题,而毫不理会事情中的微妙差别。如果在这些早晨会议中,无论是亨利、舒尔茨还是我在政策讨论中过多地谈论深层次问题,他都有可能会不耐烦地打断我们:“这是一个具体的问题,我对那些抽象的观点没兴趣。”

与他相比,埃利希曼起码对政策还有点儿兴趣,也没他那么傲慢。就像“水门事件”所显示的那样,我认为他是在另外一些更邪恶的人的欺骗下,才会卷入其中的,但毫无疑问,他满脑子想的也是政治得失。从1960年开始,尼克松的3次总统选举工作他都有参与。

泽格勒倒是没怎么陷入“水门事件”的泥潭,不过他也受政治得失驱动,并对尼克松赤胆忠诚。然而,他不是一个擅长策划阴谋的人。

在这几个人中,查克·科尔森尤为恶劣。一些人称他为卡尔·罗夫(Karl Rove)的精神教父,但事实上,他要比这个称号坏得多。他不仅是一位聪明老练的律师,而且是一个有创造思维和偏离正道的政治能手,擅长构思和实施十分卑劣的诡计。他与总统的频繁接触令我非常担忧,因为我认为科尔森释放了总统身上邪恶的一面。尼克松的内心虽然有些偏离正道,但并不严重。然而他很容易在科尔森的恶意鼓动下,疑心大发,误入歧途。

我想用一个不贴切的词来形容科尔森,那就是“揭伤疤者”。他会让尼克松把精力放在一个过去的伤疤上,比如一次冷落、受袭或一些易受攻击的点。然后他会残忍地把这伤疤揭掉,让旧伤口重新暴露,重新流血,而尼克松只有通过科尔森精美绝伦的恶毒报复或破坏才能再次恢复。我相信科尔森是许多肮脏伎俩的主要策划者,包括组织以霍华德·亨特(E. Howard Hunt)为首的白宫入室盗窃队,即臭名昭著的“白宫水管工”。这些伎俩使尼克松陷入大麻烦。很明显,“白宫水管工”的肮脏勾当是科尔森指使的。这个盗窃队闯入了丹尼尔·埃尔斯伯格(Daniel Eilsberg)的主治精神病医生的办公室,企图寻找污蔑他泄露国防部文件的“证据”。后来,又是这些人闯入了水门大厦的民主党全国委员会总部,导致后来白宫做出一系列掩盖事实的行为,也最终使尼克松垮台。很明显,科尔森还提议攻击布鲁金斯学会,因为它批评过尼克松。另外,他还帮助编辑了臭名昭著的“敌对名单”。除此之外,后来他还策划了对参议员埃德蒙·马斯基(Edmund Muskie)妻子的无耻指责。参议员因为挺身维护妻子,所以在总统选举中败下阵来。

除“水门事件”外,科尔森还攻击了亚瑟·伯恩斯,原因是亚瑟没有根据白宫的意愿削减利率。亚瑟曾提议美联储主席一职的工资应该与内阁成员持平,但他并未提议在他任职时就提高工资,而是准备在下一任美联储主席上任的时候生效。然而,科尔森却散布谣言说亚瑟想为自己提高工资。媒体对此大肆报道,让亚瑟看起来像个卑鄙之人。事实上,他根本不是那种人。

科尔森的恶行不限于此。他还散布消息,说基辛格在外交上不妥当地“向着”巴基斯坦。基辛格随后发现这是科尔森干的好事。然而当在一次早晨会议上讨论这一事件时,科尔森却对基辛格说:“我坚决支持你。”

“我的一生中还从未如此恐惧过。”结束会议时,基辛格开玩笑地说。

“是啊,”我说道,“与其中的一些人共事就像恺撒与布鲁图做同僚一样。”

担任尼克松内阁的商务部长不但让我脱离了“白宫卫队”,也让我脱离了这个充满毒素的熔炉。在他们看来,我的新职位是明升暗降。

在白宫工作的这些日子里,我了解到尼克松的朋友是如此稀少,而他所拥有的少数友谊有时又使他亲密的顾问班子或外界人士陷入复杂的境地。记得1971年的一天,我和基辛格在加州圣克莱门特市的“西部白宫”一起工作。突然,我收到了总统要召见我的消息。那时,尼克松依然决心说服日本人对日元大幅升值。“我们承受巨大的压力,必须促使这该死的日元升值,”当我到他办公室时他这么跟我说,“你认为我们要让日元升值多少呢?”

这是由现行谈判决定的,但升值幅度是高度机密。假如金融市场或者货币交易商事先知道日元对美元汇率的上升幅度,那么他们就能从中牟利数十亿美元。当总统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观察到屋内还有一个陌生人。

“总统先生,这个讨论过程需要花些时间,”其实我是在示意这个讨论是高度机密的,“要不迟些,当你没客人的时候,我们再谈这个话题。”

“不,不,你继续讲。”总统坚持让我继续,也没向我介绍他的客人。既然这是他的命令,那么我只好告诉他虽然日本人已把日元升值了6%,但我们的目标是最终达到日元升值17.5%。达到这一数字是很关键的,它能抬高法郎及其他估值过低的货币对美元的汇率。

“那家伙是谁?”重新回到“西部白宫”时,我问基辛格。

“哦,那是总统最好的朋友比比·雷博佐(Bebe Rebozo)。”亨利回答说。他还说在总统的坚持下,雷博佐出席过许多高度机密的讨论会。我觉得这很奇怪,因为我们都要接受许多安全检查才能参加这些机密会议。我从来不认为雷博佐利用过这些机密信息,但这让我们明白了尼克松的朋友是如此稀少。我认为在内心深处,尼克松是个厌世者,这很少发生在政治家身上。同样,他也不喜欢闲聊。

在伯尼·萨林斯(Bernie Sahlins)看来,尼克松是一个非常机械、很不自然的人。伯尼是芝加哥著名的“第二城市”总监。这是一个即兴短篇喜剧俱乐部。该俱乐部拥有诸如迈克·尼科尔斯(Mike Nichols)、伊莲·梅(Elaine May)、保罗·林德(Paul Lynde)、夏洛特·雷伊(Charlotte Rae)等喜剧表演天才。我很熟悉这个俱乐部,跟伯尼也是朋友。

有一次,他告诉我,他留意到尼克松笑得与情境出奇地不一致。

为了验证他的理论,他把人们说笑话的电影片段做了比对,包括尼克松的。片段中,几乎所有人在开始讲笑话的时候都会先笑一笑。换句话说,他们期待即将讲到的笑话,在讲出来之前自己先享受了一下。而尼克松却只在笑话讲完后露出笑脸,好像他必须要提醒自己:“哦,我刚讲了一个笑话,是时候笑了。”伯尼声称,尼克松的不自然表现出他是一个极端自我保护、很不自在的人。



工作时,胡佛在上面看着我


在“白宫卫队”的眼里,我可能是被贬职了,但我却很高兴与越来越猜忌的白宫保持距离。很快,白宫将四面楚歌。如果我感到因被调出白宫而受到冷落的话,我肯定会用自贬的幽默方式来安慰自己。

商务部长一直以来都不受关注,但我喜欢在每次演讲开始的时候,表现得好像我并不是被调到一个被华盛顿遗忘的职位一样。

“我的那些前任,”我会宣称,“已在‘公众英雄’祠和‘伟大的美国人’祠中占有一席之地。”然后我会报出一连串名字:威廉·雷德菲尔德(William C. Redfield)、乔舒亚·亚历山大(Joshua W. Alexander)、威廉·怀廷(William F. Whiting)、查尔斯·索亚(Charles W. Sawyer)、弗雷德里克·缪勒(Frederick H. Mueller)。“谁能忘记我们历史书上关于他们的故事呢?”

当大家明白过来他们从未听说过这些名字的时候,我接着说:“其实在美国历史上,我们确实有过一个知名的商务部长。至于他到底是在这个职位上出的名还是后来出的名,这取决于你们自己的看法,但是我们商务部内部仍旧称他为赫伯特·胡佛部长。”

当然,在华盛顿特区外,大多数人都认为能进入内阁是很了不起的。我父亲就是这么认为的。他会在卡尼的街上与素不相识的人搭讪:“我叫乔治·彼得森。我儿子彼得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希腊裔内阁官员。愿主保佑美国。”我对他犯的一个小错表示谅解。因为事实上,希腊同胞斯皮罗·阿格纽(Spiro Agnew)曾官至副总统,因此也是内阁的一员。

我的新职位也为我带来了一些极好的额外待遇。它让我拥有私人厨师,他做的菜比白宫餐厅那些食之无味的菜肴胜出好几筹。我还得到一辆豪华轿车和一名专职司机。萨莉也有了一辆车和一名司机。此外,我的办公室也迁到了商务大厦。据说,商务大厦是华盛顿最大的官方用楼之一。搬进去后,我面临的一个困难就是如何摆放办公桌。莫里斯·斯坦斯任职时把办公桌放置在办公室里侧的墙边,来访者从办公室的门进去,要走好久才能到他的办公桌。这让我想起电影《大独裁者》(The Great Dictator)中查理·卓别林迷失在壮丽的背景下,显得那么渺小。

为了让客人少走点儿路、少担点儿心,我把办公桌移到了办公室正中央。但这么做也有缺陷,因为现在办公桌的旁边就是一个吸引人眼球的巨大壁炉,而壁炉架上摆放着美国历史上最出名的商务部长胡佛的照片。在我办公的时候,胡佛会在上面盯着我。

事实上,胡佛在这一职位上干得很出色。在这份工作之前,他出色地实施了对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满目疮痍的欧洲进行的粮食援助。然而在当总统期间,他无法有效应对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的挑战,这才是他出名的原因。工作时,胡佛在上面看着我,这使我不禁有些胆寒。他让我明白再成功的人也有可能滑入谷底,不得翻身。我想,工作时记住这个教训可能也是有帮助的。



拂绿波危机


刚开始在商务部工作时,我做着每个公司总裁都会做的事。我试着理解商务部的“投资组合”,很快我就明白了,商务部是许多不相关部分的集合体,也就是我们生意上常说的“大杂烩”。

商务部的下属机构有人口普查局、国家气象局、专利商标局和联邦海事委员会。在这些性质各不相同的部门中,还有一个国家海洋大气总署。很快我就了解到,它不但负责海空事宜,而且负责生活在那里的一些生物。这样,管理海豚和小海豹也成了我的职责。

这是我第一天上岗时获悉的。当时,我问我的幕僚长,哪些是我的优先处理事项,哪些问题需要我大力关注,哪些需要我紧急处理。我本盼望他会报出一连串主题,如美国的生产力与竞争日益激烈的世界、新的贸易谈判和研发政策等。但事实不是这样的。他告诉我,我需要处理捕金枪鱼的渔网缠住海豚和渔民棍打小海豹等情况。

我的天啊,这些难道不是归内政部管吗?这太令我惊讶了。唉,从逻辑的角度看,这么想没错,可是当几个机构拼凑到一个部门时,这种逻辑就解释不通了。情况似乎是这样的,以前的商务部长和内政部长通过协商,逐渐对各自的管理领域进行了分配。双方决定,内政部负责鲸鱼和其他动物的管理,而海豚和海豹就归商务部管了。他们关注的不是内部各分支机构的关联性和协调性,而是各自管辖范围的大小。然而现在,我了解到,商务部和白宫接到了来自国会及活跃分子团体的数万封信件和电话,都是关于海豚和小海豹所面临的困境的。我的幕僚长还说,如果不处理这些问题的话,我将不能集中精力解决其他事项。

白宫的任职经历让我学到了许多东西。这些东西是许多公司总裁在接任内阁职位时所不懂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不是那么成功。为尼克松效力的政客们知道拍照机会和新闻采访是多么重要。一张适宜的图片和一句恰当的用语都是至关重要的。它们要么让你要说的要点变得戏剧化,要么令其变得简单明了。

此外,我知道在这些场合表现出我们理解批评者的担忧也很重要,不然就有可能被视为只顾自己的想法。就像我当时面临的情况那样,我要理解许多对海豚处境的担忧。

问题是这样的,捕金枪鱼的渔民发现金枪鱼、鼠海豚和宽吻海豚是结群游行的。由于海豚是呼吸空气的哺乳动物,所以它们靠近海面。而这些渔民捕金枪鱼的方法就是寻找一群海豚,然后用大型围网捉住游在海豚下方的金枪鱼。当渔网缠住金枪鱼和海豚后,在船拖拉的过程中,海豚会被海水淹死,因此每年都有数目不详的海豚死亡(确切地说,海豚不是被淹死的,因为它们的呼吸孔在水下是不张开的,它们其实是窒息而亡)。不幸的是,莫里斯·斯坦斯只明白我们需要加大金枪鱼的出口以促进贸易平衡。海豚是金枪鱼捕捞的受害者,很多人对海豚的情况很关注,包括我7岁的女儿霍莉。她认为捕捞金枪鱼的渔民很卑鄙。不管她说得对不对,海豚所受的伤害和它所引发的政治后果是很可怕的。

许多同情海豚的人希望彻底禁止金枪鱼的捕捞。我的前任从未考虑这个建议,我也不会考虑。因为我们的金枪鱼出口量很大,对促进贸易平衡起着很大的作用,再说那些渔民还要靠它过日子呢!必须找到一个折中的立场。我问国家标准局,有没有人提议过生产一种更安全的金枪鱼渔网。他们的回答是“近些年来没人提过”。于是,我让他们调查生产这种渔网的可能性。很快,他们向我汇报,说有几个似乎可行的制造方法正在研究当中。了解这些后,我询问拂绿波(Flipper)(16)生活在哪片海域。

拂绿波是一只讨人喜欢的宽吻海豚。1963年,一部由查克·康纳斯(Chuck Connors)主演的电影使它成名,后来它还出现在一部电视连续剧中。拂绿波在观众的心中是一只通人性的哺乳动物,是人类的朋友。此外,它还是这场金枪鱼捕捞骚动的核心。拂绿波生活在圣迭戈的海洋世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圣迭戈也是美国金枪鱼产业的故乡。

不久,我就飞往位于美国另一角的圣迭戈,亲自看望这只世上最著名的海豚。在那里,我宣布商务部正研究安全性更好的金枪鱼渔网。我们邀请了许多倡导者团体和媒体人士。摄影师不断拍摄商务部长抚摸拂绿波的画面。拂绿波也很配合,向他们露出海豚那独特的笑脸。对此,他们甚是欣赏。此后,我们收到的信件和电话都是褒奖的,而不是负面的。他们大多表扬我们采取了有建设性的措施。那张显示资本家背景的共和党商务部长抚摸拂绿波的照片传遍了全国,这使我们受益颇多。拂绿波危机暂告一个段落,最终,渔民们使用了更安全的小网孔渔网,也采用了更合理的捕捞方法。今天,美国罐装金枪鱼的“海豚安全”标签表明了对金枪鱼的捕捞没有危及海豚。

接下来就是小海豹问题。同样,我的前任对这个问题也采取了非常商业的处理方法:

小海豹的皮很受毛皮工业的青睐,并且阿拉斯加州阿留申群岛的毛皮出口对促进贸易平衡也很重要。如果一定要用棍击杀死小海豹的话,那就这么着吧!事实上,猎捕海豹是岛上土著的一项传统收入来源。捕猎过程中那血淋淋的屠杀、海豹可爱脸上的悲惨表情和它们那乌黑迷人的眼睛……看到这些照片后,世界各地的动物爱好者们惊呆了,他们十分愤怒。

到底能采取什么措施呢?捕猎者之所以棍击海豹,是因为担心损坏他们的毛皮。我们能找到一种更人道的方式吗?

此外,我研究了与环保有关的报告,这也是商务部的职责之一。环保专家并不仅仅关注某一物种,他们研究在生态系统中各类动植物如何共存以及它们相互间的存亡又存在什么样的联系。在海洋生态问题上,一些环境专家相信海豹的存在使一些特定鱼种走向灭亡。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减少海豹杀戮的主意,起码这能减轻我身上的政治负担。

我要在濒危鱼类和受屠戮的海豹中做出抉择。我提议推行一个5年实验计划,由高级环境咨询委员会监督其进程。根据这项实验,我们将在两个岛屿上禁止海豹猎捕,而另外两个岛屿则继续允许土著人猎捕。我们邀请那些对海豹问题最关注的环境组织,让它们在这5年内参与组织和监督这项生态实验。

一名下属跟我说,5年后我就不在商务部了。我笑了笑,领会了这句话中暗藏的批评。其实,国际上反对穿动物皮毛的运动几乎扼杀了海豹皮市场。阿留申群岛最后一次商业性猎捕发生在1985年。今天,岛上的居民在限制条件下可以继续猎取海豹,用来食用或是用其毛皮做家用手工艺品。



扔掉烫手的政治山芋


我的幕僚长告诉我,第3个要优先解决的难题是童装原料易燃问题。

20世纪40年代以来,全国接连发生睡衣和吉恩·奥特里式牛仔外套燃烧导致儿童严重烧伤的事故。30年后,仍有孩子死于睡衣着火。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几部电视剧讲述了这些令人心酸的惨剧。愤怒的消费者维权人士要求停止销售那些用易燃布料制作的童装。

问题的关键在于没人能造出完全不会燃烧的布料,而且纺织业在政治上很有权势。他们不希望因此降低销售额,也不愿花额外的钱进行长期研究,加强布料的防火性。白宫的政客们每天都会提醒我,要确保纺织业的钱源源不断地投入尼克松的竞选金库中。莫里斯·斯坦斯曾如此支持国内的纺织游说团体,以至于公众相信政府重视保护纺织业的就业岗位,而不顾孩子们的生命安危。

一方面,我假设我们可以研究出如何制作更加防火的儿童睡衣;另一方面,我问国家标准局是否调查过消费者能采取什么可行的措施在短期内保障生命安全,避免烧伤。标准局回答说,没人问过这个问题。“我现在不正在问吗?”我反问说。

几个星期后,标准局的一名职员打来电话,告诉我一个鼓舞人心的消息。原来用硼砂溶液洗衣服能让布料不易着火,硼砂是许多家庭常用的洗涤产品。虽然这一方法效能持续不长,但起码,我能向公众介绍这一权宜之计,然后敦促纺织业研究出长久的解决方案。

现在,我们有了一次有趣的媒体拍照机会。谁是展现这一方法的最佳人选呢?要不请个小孩?要不让我自己的孩子上?还有什么能比霍莉勇敢地让点燃的火柴烧她心爱的玩具更具说服力呢?

“霍莉,我的宝贝儿,你想上全国电视吗?”那天晚饭时我问道。

“噢,爸爸,这我喜欢!”

“你最喜欢的玩具是什么?”

“爸爸,我的破烂娃娃。”

“破烂娃娃也可以跟你一起上电视。”我说道,但是我告诉霍莉,她要让破烂娃娃穿上睡衣,然后用点燃的火柴去烧它。

“噢,爸爸,我不要这么做。”

我解释说,我们会在烧之前用特制溶液将它洗一遍,这样就不会把它烧伤。因为洗过后,破烂娃娃就不会着火了。如果真的发生意外,我会重新买两个新的破烂娃娃给她。做出保证之后,在贿赂和现身全国电视台的双重诱惑下,霍莉同意了。

很快,我们到了商务大楼,面对百来个全国性媒体的记者和摄影师,我和霍莉将先前演练过的一幕投入实战。我向在场人员解释说,国家标准局发现一种洗涤液能在短期内使布料防火。“我的女儿霍莉将和她心爱的玩具一起向大家演示。”说着,我点燃一根火柴递给她。

当霍莉拿着火柴烧向破烂娃娃的时候,观众们屏住了呼吸。火焰在玩具的表面舞动了几下,然后熄灭了,观众舒了一口气。当天晚上,全国各大广播电视台对此进行了报道。次日,各大报纸也报道了此事。公众的关注向纺织业表明,它不能再拖延开发防火布料了。同时,我也扔了一块烫手的政治山芋。同年,消费者产品安全委员会对儿童的睡衣裤实施了最低耐燃标准,从而把此类燃烧事故的死亡人数从年均60人降至4人以下。



“水门”思维


从白宫调往商务部后,我和“白宫卫队”间产生了距离。对此我很欢迎,但是很快我就了解到,白宫政客们期望内阁成员服从他们的指挥。当1972年的选举上演时,查克·科尔森是最期待的,因为他可以利用总统的多疑。

任职商务部后不久,我接到了一个典型的科尔森电话。他告诉我,他要派一队电视台人员来为我录音。他要我在录音中说:“乔治·米尼(George Meany)应该很了解独裁统治。因为他正进行世界上最恶劣的独裁行为之一。”

乔治·米尼长期担任劳工联盟及产业工会联合会的主席。那是全国大型工会的联盟组织。他代表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大多数总统就算不讨好他,也至少会让他知道他们愿意和他合作。我纳闷为什么科尔森要让政府攻击他。于是,我问科尔森,他让我对乔治做这么恶毒的评论理由何在。

他说,我肯定知道米尼说总统是个独裁者。

可我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些。我的副部长吉姆·林恩(Jim Lynn)也没听说过。此外,米尼还是工业生产力委员会的副主席,而我是主席。我急需工会在一系列问题上提供支持。我不会因为科尔森的片面之词而诋毁米尼,我知道科尔森是个什么样的人。

科尔森说,米尼在国会的一次听证会上称尼克松为独裁者。我对他说迟些时候再给他回电话。然后我和林恩仔细审查了米尼在听证会上的稿子。很快,我们发现,其实米尼提到的是一些南美洲国家的独裁者有时会进行消费价格和工资操控。很多页之后,他才指出尼克松也实施过对价格和工资的控制。只有非常费力地联系,才能感觉到他在暗指尼克松为独裁者。

我给科尔森回了个电话,告诉他因为这些不足信的证据就侮辱米尼是鲁莽的,因此我不会这么做。他用他那极度傲慢的声音凶狠地向我吼了句:“你难道不明白这是美国总统的命令吗?”“不,科尔森,”我回应说,“我只知道是你在告诉我这是总统的命令。我希望能立即和总统亲自谈谈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以及为什么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后来,尼克松总统从未就此事给我打过电话。数月之后,我发现科尔森一直在阴谋策划把我赶出尼克松政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让我惊讶的是,最近他给我写了一封信,大力表扬我的新基金会做出的努力。



彼得森的启示录


▷ 工作时,胡佛在上面看着我,这使我不禁有些胆寒。他让我明白再成功的人也有可能滑入谷底,不得翻身。我想,工作时记住这个教训可能也是有帮助的。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推荐书籍:资本之王 3G资本帝国 人人都该懂的科学哲学 起源:NASA天文学家的万物解答 蓝玫瑰不会安眠 扭曲的铰链 怜悯恶魔 匣中失乐 献给虚无的供物 北方夕鹤2/3杀人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