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网

黑石的选择全文阅读

外国小说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传记回忆杂文随笔诗歌戏曲小故事
下书网 > 传记回忆 > 黑石的选择

11.“合伙人”就是不合伙

书籍名:《黑石的选择》    作者:彼得·彼得森
推荐阅读:黑石的选择txt下载 黑石的选择笔趣阁 黑石的选择顶点 黑石的选择快眼 黑石的选择sodu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黑石的选择》11.“合伙人”就是不合伙,页面无弹窗的全文阅读!


拯救雷曼兄弟


外表强悍的雷曼兄弟以内部难以驾驭而臭名远扬。在雷曼兄弟公司的第一年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一年。对我来说,要想真正赢得财富、给自己带来满足感,就必须拥有、构建和发展企业。你每日的决策能够积累成企业的精神,渐成气势。你可以亲眼目睹自己的一个想法化为有形之物,成为现实的存在。



欢迎来到纽约


纽约与华盛顿相距不过300多千米,驾车大约需要4个小时,坐美铁的火车则只需3个小时,乘城际航班仅1个小时就够了,但文化和精神层面上的差异却远远超出了空间上的距离。华盛顿像一家大公司,所有人只忙碌于一件事情——政治;纽约的生活则要丰富得多,或者说至少要广泛得多。

1973年,纽约的财政状况糟糕透顶,几乎濒于破产,而且困扰于刑事犯罪率高、种族关系紧张、贫困和基础设施破旧等问题。英俊的纽约市长约翰·林赛是一个叛逃到民主党阵营的前共和党人,他被总统梦搞得魂不守舍,无心治理这座城市。然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纽约也依然保持着其固有的特色。无论外界环境如何变化,这个城市脉动的节拍依然不变,永远令人激情澎湃、热血沸腾,总是给人震撼。

纽约最初使我感到震惊的不是雷曼兄弟公司内食肉动物一般贪婪无度的氛围,要感受到这一点还为时尚早。在这之前,另外一个信息像地震波一样对我的心理产生了巨大的冲击。纽约的房价高得不可思议!即使被告知的是史上最低价格,我心里依然感到猛地一震。当我们搬家到华盛顿时,我将温尼特卡镇湖畔的房子卖了12万美元,这套房子有5间带浴室的卧室,还有一个网球场。我们在华盛顿岩溪公园的房子也有5间带浴室的卧室,还有一个私家游泳池和桑拿间,购买这套房子花了20万美元。纽约对我来说就等同于曼哈顿,我不想住在郊区,每天来回通勤。然而在曼哈顿,一套刚刚能住进我一家人的公寓的售价都至少在30万~40万美元。房价如此之高,再加上我在政府工作时倒贴了不少,因此即使把华盛顿的房子卖了,要筹够这么大一笔钱也很困难。纽约合作公寓大厦管理委员会所制定的严格的金融资产净值规则更是使购房难上加难。

我们委托的房屋中介在上东区一栋颇为有名的大厦内找到了一处待售的公寓。公寓很宽敞,但初听报价时,我真以为是碰到了抢钱的劫匪。格雷西广场10号,位于第84街的东端,街对面是一个公园,大厦紧靠东河。公寓有5间卧室和6间浴室,要价11万美元,我的现金够付这笔钱。显然,合作公寓大厦管理委员会的委员们欢迎一位前商务部长住进这栋大厦,即使出价低于他们本来可能给出的要价,他们也接受了。美中不足的是这套公寓必须重新装修才能使用,不过它装修后肯定会是一个漂亮的家。我当即付了9万美金,并答应在3年内付清余款。当现在我告诉我的孩子们当初购房的价格时,他们都认为我是在开玩笑。他们告诉我,格雷西的公寓近期的售价是900万美元!

就这样,住房的大问题就算基本解决了,但还得考虑如何装修。

萨莉和我决定对这套房子的装修不要过于节俭。我知道每个周末许多华尔街的富人都会住到长岛东端,还有的前往纽约北部或康涅狄格州的郊外,但我们享受不起这种奢侈,至少起初享受不起。要在这个城市长期居住下去,我们就必然要将这个新家好好装修一番,但问题又来了,到哪里去筹这笔钱呢?现在我要支付6份学费,因为萨莉在纽约大学读书。迈克尔开始上学前班了,相比纽约德尔顿和布里尔利这样的私立学校的学费,华盛顿私立学校的收费就便宜多了。即使在雷曼兄弟公司领着薪水,我也不得不另外寻找来钱的途径,以便装修格雷西广场的公寓。

10年前我们还在芝加哥时,我收藏了几件超现实主义风格的艺术作品。我对超现实主义作品的兴趣来自于我曾做过精神分析的经历。

弗洛伊德和荣格的精神分析疗法在20世纪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风靡一时。进行精神分析是一些人实现自我意识的一种方式,特别是一些“眼界开阔”和”知识分子型”的人,他们也可能是要借此寻找一些谈论的话题。我记得我决定按圈内人的说法“躺上长榻”,完全是出于好奇心。一些人,尤其是男人,似乎将进行精神分析看作内心软弱的表现,我当然不这样认为。在我看来恰恰相反,敢于自我探索是一种自信的表现,因为相信自己可以应付任何探索结果。因此,我花了两三年的时间回顾我的童年时光,拼接我不完整的记忆,分析我所做的梦,并试图用这一切来解释我现在的行为模式。对我进行精神分析的心理医生采用古典的非指示性疗法,因而他很少提示或干预我的思维,而是让我自己在精神的田野上随意漫步,并挑出自己感到最有意义的风景片段。这是一个有益的经历,但难以用言语表达。

通过精神分析,我确实能更多地了解自己的行为模式。妹妹伊莱恩死后,为赢回母亲的关注和爱,我使用了一个小男孩能够想出的各种策略,我现在的行为中依然存在这样的模式。当时我努力表现自己,好让自己在她眼里更可爱,她做的饭我要尽量多吃一点,我还雕刻了那个条纹大理石的盒子,而且我那时做事就像我现在做生意一样追求尽善尽美。只不过我对完美的追求也有些过了头,常常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资源,结果只是向完美的结果靠近了那么一点儿,而且多数情况下完善的都是些影响不大的边缘问题,而我本可以将这些时间和资源用在其他更有价值的地方。

通过对梦进行深入解析、对潜意识中的自我进行透彻研究,我对超现实主义艺术有了共鸣。使我迷上超现实主义艺术的第二个因素是大卫·里斯曼(David Riesman)所著的《孤独的人群》(The Lonely Crowd)一书。他是芝加哥大学的教授,是我早就知道并崇拜的人物。该书1950年出版,对美国人的性格做了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研究,它将美国人分成有主见的和随大流的两类:前者有自己确定的原则和价值观,后者则听从他人。

另一个因素是马克斯·恩斯特(Max Ernst)和他的画作——《男人抑或字母》(M Portrait, or the Letter)。

恩斯特在1924年完成了这幅画作。它表现的是一个人体躯干,躯干上长着一颗不具人型的头颅,一只长长的手臂拿着一个麦克风。画面的颜色非常鲜艳,由红色、绿色和紫色组成。

1963年我在巴黎看到它与恩斯特的另一幅作品,以及罗马尼亚画家维克托·布劳纳(Victor Brauner)的一幅画作一道展出。我感到它在对我大声地说话,这是引起我共鸣的第一个恩斯特的作品。麦克风形状的头颅似乎是在舞台上进行某种表演,在我看来,他似乎是要观众来决定他是谁,这是一个没有自我之人的典型例子,我可不希望成为这种人。我不知道恩斯特是否认同我对他这幅画的阐释。

我还曾参加过他在亚利桑那州凤凰城举行的一次宴会,他在那里过冬。当时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有一次他参加当地一个美术教授的演讲,这位教授试图解释恩斯特画作中表现出的作者心理活动甚至某种潜意识。起先,恩斯特对教授的讲解还只是憋在心里偷偷地笑,但不久他就忍不住大笑出声来。教授大为恼怒,他质问恩斯特是谁,有什么可笑的。这位教授尴尬地了解到,眼前的这位先生就是他要分析和讲解的人,而且他还认真地进行了自以为是的分析和解释。

恩斯特的画引起了我的共鸣,但他的画作所要表达的意思我无法理解,别人也不可能理解。不管怎么说,我用7 000美元买下了3幅画,这几乎相当于我那一年从贝灵巧公司领取的约1.2万美元奖金扣税后的全部数额。

从那时起,我的鉴赏品位也发生了变化,我收藏了更多门类的现代艺术作品,如瓦西里·康定斯基(Wassily Kandinsky)的抽象派作品。我逐渐能够欣赏一些画家的画作了,这些画家包括罗斯科(Rothko)、德库宁(De K-ooning)、高尔基(Gorky)、迪班克(Deibenkorn)、马蒂斯(Matisse)、毕加索等。

我当时猜恩斯特和布劳纳的作品应该已经升值了。我认为出售这几幅画可以换回一笔钱,这笔钱可以补贴装修格雷西广场公寓所需的费用。所以我拜访了一个在芝加哥和纽约都有业务的艺术品经销商理查德·费根(Richard Feigen),请他对这些画作进行一下鉴定和估价。

令我大吃一惊的是,这些画的估价远远超过30万美元。费根私下出售了这3幅画,我得到了35万美元,用于装修绰绰有余。除了在黑石基金的投资外,购买这些画的投资是我所有投资中收益最佳的一次。



欢迎来到华尔街


雷曼兄弟公司的办公大厦位于威廉街1号,在曼哈顿南端高楼林立的华尔街金融区,街道像是狭窄而阴暗的峡谷,但大厦的状况还不错,没有必要进行大规模的维护和装修。一家报纸的文章把它称作“巴洛克式宫殿”。

它由另一家投资银行于1907年建成,雷曼兄弟在1928年将这栋大楼买下作为公司的总部。它有11层楼高,呈三角形,以适应周围街道的格局。楼内到处都是如“合伙人餐厅”这样的高档休闲场所。公司的合伙人们在这间餐厅的一个长条桌上用餐,桌上满是精美的瓷器和银制餐具。一个大壁炉占据了餐厅的一面,另三面墙上都挂着公司创始人的肖像。

公司的创始人,也就是最初的雷曼兄弟,是3个德国犹太人,他们是伊曼纽尔·雷曼(Emanuel Lehman)、迈耶·雷曼(Mayer Lehman)和亨利·雷曼(Henry Lehman)。他们是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成功的棉花交易人,于1850年开始结成合伙人。1858年,他们在纽约开设了第一家办事处。南北战争结束后,他们将公司总部迁移至纽约,将业务范围从棉花交易逐渐扩大到投资银行。在公司成立的早期,雷曼曾为美国的零售业巨头,如西尔斯、伍尔沃斯和梅西等公司的开张提供过资金支持。

伴随企业的成长壮大,雷曼家族成了纽约上层社会的显赫一族。从20世纪30年代直到20世纪50年代中期,该家族的主要人物是赫伯特·雷曼(Herbert Lehman),他是一个思想进步的民主党人,曾任纽约州州长和联邦参议员。罗伯特·雷曼(Robert Lehman),昵称“博比”,他是惠特尼家族、哈里曼家族和其他纽约豪门大族的密友,主持雷曼兄弟公司直到20世纪60年代末。他以慧眼识珠,早早发现新办企业的辉煌前景而闻名。他相中的企业有泛美航空公司、环球航空公司和美国无线电公司,美国无线电公司确立了美国无线电的标准。当我于1973年6月来到雷曼兄弟公司时,它是一家华尔街历史最悠久、在某些方面也最著名的合伙人制投资银行。不过以后我会发现,雷曼兄弟公司也以内部难以驾驭而臭名远扬。

博比·雷曼也被人们称为RL(Rocket-Launcher,火箭发射器)。他身材瘦高,不爱多言,却如太阳王路易十四一样在公司建立了绝对的统治地位。在他统治的时期,合伙协议规定公司有两种类型的合伙人。第一类合伙人握有所有的投票权,博比·雷曼是唯一的第一类合伙人;所有其他合伙人都属于第二类,几乎没有任何权力。合伙人是一个兼收并蓄的大杂烩,既有常春藤名校毕业的天生管理者,也有干劲十足但没有受过良好教育、从华尔街的底层升上来的人,还有以前的商人和政府官员,包括埃迪·古德曼(Eddie Gudeman)、马塞尔·帕默罗(Marcel Palmero)、埃德·肯尼迪(Ed Kennedy)和卢修斯·克雷(Lucius Clay)将军。克雷将军曾任欧洲盟军占领区最高长官,负责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对柏林的管制。在苏联切断柏林的陆路通道后,他指挥了从西方对柏林的空运。此外,合伙人中还有一些资深的银行家,如吉姆·斯佐尔德(Jim Szold)、弗兰克·曼海姆(Frank Manheim)和保罗·曼海姆(Paul Manheim)。这种不同文化、背景和宗教的融合被认为是雷曼的力量源泉之一。20世纪70年代之前,华尔街的公司壁垒分明地分为“犹太人”公司和“非犹太人”公司两大类,犹太人办的公司有高盛公司和洛布罗兹公司等,非犹太人办的公司有摩根士丹利和伊士门狄龙公司等。雷曼公司和博比·雷曼本人跨越了这一鸿沟。

只要博比·雷曼在,他就能控制住局面,制止任何可能出现的冲突。但由于他和其他高级合伙人都上了岁数,年轻人获得了更大的权力和自信,开始崭露头角。

博比·雷曼死于1969年,他没有指定接班人。合伙人间钩心斗角地觑觎这个空缺,这令公司内部本已紧张的关系雪上加霜。克雷将军虽然成了执行委员会主席,但公司实际上是由另外3人把持:弗雷德·埃尔曼(Fred Ehrman),他对世人都充满了憎恶,后来被包括他自己侄子在内的一个小组开除;乔·托马斯(Joe Thomas),先后毕业于埃克塞特大学、耶鲁大学和哈佛商学院,他与罗伊·阿什和特克斯·桑顿(Tex Thornton)共同创建了利顿工业公司,他的儿子已经进入雷曼兄弟公司;赫曼·卡恩(Herman Kahn),一个个性十足的银行家,他的儿子也已进入雷曼兄弟公司。卡恩从一个跑腿的收账员做起,直到成为一个极为成功的银行家,他还是由保险公司担保的非公开配售企业债券的实际发明人。

由这3个从未主过事的人来共同领导一份事业,并且他们带领的团队中都是充满个性的天才,可以说他们毫无成功的可能。

1972年,出于对各种投资业务和证券交易业务的考虑,雷曼兄弟从合伙企业变成了一家法人公司。公司业务范围的划分又加剧了公司内部不同背景人群之间的矛盾。刘易斯·格吕克斯曼(Lew Glucksman)负责的商业票据业务是一种对公司发行的无抵押短期贷款,这项业务已经成为公司收入的重要来源,但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这项业务的同事在公司都没有多少影响力和地位。他们对此愤愤不平,伺机反击。

由于公司事实上没有最高领导者,所以裂痕不断扩大,雷曼逐渐有了窝里斗的名声。在公司内部,交易商为一派,投资银行家为另一派,他们死死盯着对方,相互间毫无信任可言。包括格吕克斯曼的商业票据推销人员在内的交易商们认为,投资银行家们只不过是一帮被惯坏了、对公司收益没有什么贡献的派克大街上的奶油小生,这帮所谓的“业界精英”不过是些徒有其表的草包。而投资银行家们则认为交易商粗俗而没有教养,人们之所以憎恶金钱,主要就是憎恶他们这帮人。这些成见根深蒂固,据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说,雷曼兄弟公司大多数高级合伙人的办公桌都放在同一间办公室内,因为他们离开了彼此的视线就会心生怀疑。

在公司内部,没有一个清晰的路径表明如何成为合伙人。对合伙人的股份和分红的决定也都是秘密进行的。因此,这个小圈子内部的人就像拜占庭的王子们一样互相算计对方,他们各管一摊,互不通报信息。

谣言工厂制造的一个故事说,一派的一个合伙人密谋了一场敌意收购,而收购的对象是另一派阵营一个合伙人的客户;另一个故事说,其中一个合伙人劝说另一合伙人将手上一家矿业公司的股票出售给他,卖股票的人被蒙在鼓里,买的人却很清楚这家矿业公司发现了新的富矿带,可能就要发大财了。

雷曼兄弟在1972年(也就是我进入该公司的前一年)盈利达1 800万美元。但尽管有很强的盈利能力,雷曼兄弟的黑幕却远甚于我所了解或猜疑的,它需要重塑公司的文化。

在有多种选择的情况下,我为什么还要蹚进这个烂泥坑呐?事实是,我并没有真正了解到公司内部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结束了在华盛顿的生活,我急着开始投资和开办公司,以便进入下一个生活阶段,而根本没有想到慎重一词。除了不够审慎之外,我进入雷曼兄弟公司的另外一个主要原因是乔治·鲍尔(George Ball)。他是站在投资银行家一边的合伙人之一。他曾在肯尼迪和约翰逊政府担任副国务卿,《纽约时报》在1971年刊登的“五角大楼文件”揭示出他对美国派遣军队到越南的行动提出了有力的批评(尽管他的意见没有被采纳)。他1966年离开政府,1968年作为驻联合国大使重返政界,并且在那一年是休伯特·汉弗莱(Hubert Humphrey)同尼克松角逐总统的有力支持者。

乔治和我打一开始就合得来,由于我们俩都对外交政策及附属的经济政策感兴趣,可谓“臭味相投”吧!此外,他总是那么和蔼,在雷曼兄弟公司这是不可多得的。在我任职期间,他的办公室与我的办公室一直紧挨着。

我选择雷曼兄弟公司还出于我与该公司年轻的总裁沃伦·海尔曼(Warren Hellman)的亲密关系。他是加利福尼亚人,毕业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哈佛商学院,对生活充满激情,总是奋发努力。他热心户外活动,爱好跑步、骑行和滑雪。沃伦的妻子克丽丝(Chris)曾获得过滑雪世界杯项目的奖牌。当公司为聘用一事面试我前,他们夫妇已经到华盛顿见过我了。我发现沃伦是一个优秀的银行家,具有坚定的职业价值观。他的叔叔弗雷德·埃尔曼脾气暴躁、毫无敬畏之心,当时是雷曼兄弟公司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在招聘过程中,埃尔曼也花了些时间与我见面。尽管他冷淡的外表让人难以猜度其内心,但我仍可以感到他似乎急于让我进入公司。在雷曼兄弟公司的合伙人中,我喜欢的另一个人是克雷将军,他是一个直言不讳的人,对愚蠢的行为毫不宽容。

不过在应聘过程中还是有一些人物我没有见到,这是一个严重的疏漏,后来我才开始认识到其重要性。鲍尔、海尔曼与埃尔曼三人组成了招聘委员会。我没有见到格吕克斯曼和詹姆斯·格兰维尔(James Glanville),在我接手职务前,他们俩都是公司实力雄厚的高级合伙人。当然,当时他们没有必要告诉我这些。乔治、沃伦和公司的其他高层人士也有可能是担心我会与这两个合伙人发生冲突,希望在我刚上起跑线的时候避免一场内部大战。事实上,他们的努力只是推迟了大战爆发的时间而已。



密谋正在酝酿之中


我进入雷曼兄弟公司后的职位是副董事长兼一个由4人组成的执行委员会的成员。这个执行委员会的其余成员是埃尔曼、海尔曼和安德鲁·塞奇二世(Andrew Sage II),我与塞奇分担副主任的头衔,但他虽然担任这一职务,对管理公司却毫无兴趣。我实际开始工作的日期是6月5日,与在政府工作时4.25万美元的年工资相比,现在30万美元的年薪是明显的增长。在执行委员会内,我主要负责投资业务。如果我还对收购、建设和重组公司有兴趣,那么这项工作就会使我重新回到贝灵巧公司时代。但当时我已经47岁了,前面我已从各个角度详谈了创造财富的问题。我目睹了医生、律师和会计师等专业人士创造了大量的财富,但很少有人真正富起来。他们的专业知识非常有价值,但他们的收入却非常有限。

投资银行业务更有利可图,但它也不过是汤姆·沃尔夫(Tom Wolfe)在小说《虚荣的篝火》(Bonfire of the Vanities)中的人物谢尔曼·麦考伊(Sherman McCoy)生活的现实版而已。这位债券销售商的妻子把这种生活描绘成捡其他人饭桌上掉下的“金饭粒”。如果提供的信息准确,并做了正确的分析,我在金融、公司兼并与资产收购方面还算得上是个高参。不过,你的建议别人可以采纳,也可以不采纳。

对我来说,要想真正赢得财富、给自己带来满足感,就必须拥有、构建和发展企业。你每日的决策能够积累成企业的精神,渐成气势。你可以亲眼目睹自己的一个想法化为有形之物,成为现实的存在。资本收益的税率与劳动收入的税率间差距很大,因而投资企业的风险还得到了减免纳税的奖励。雷曼兄弟公司的历史就是一部以参股方式开办公司的传奇。

在雷曼的参股身份要求我必须往这口锅里投入一些钱。处于我这样地位的合伙人需要投入75万美元左右。考虑到刚离开华盛顿后的财务状况,这笔钱对我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而且我再也没有更多的艺术藏品可以出售了。我预先得到弗雷德·埃尔曼的同意,我的参股资金可分几个月付清。在没有进行某种审慎的财务审核之前,我不想冒险将我的一大部分财产赌进去。我从公司外聘请了一位会计师审核雷曼内部对公司账面价值的评估。他审查了公司的账簿,向我确认了公司内部的账面价值评估是准确的,根据他的审核报告,我购买了公司的股票。但结果是,我在此处犯了一个非常大的错误。

我到雷曼兄弟公司上班还未满一个月,执行委员会就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有一天,公司的首席财务官亚瑟·弗里德(Arthur Fried)推门走进我们正在开会的会议室,他一只手紧紧抓着一札文件,脸色惨白,语气中透出不安。他说,公司的政府债券交易业务已经损失了1 500万~2 000万美元的税前收入。

债券交易业务属于格吕克斯曼负责的业务范围。这些债券理应按照当时的市场价格定期进行计价,但他们没有这样做。格吕克斯曼的人赌利率会下降,但利率不但不降反而上升了,而且在不断上升。由于债券价格下跌而现行利率上升,债券的价值一落千丈。同时,为购买这些债券而借贷的成本越来越高,远远超出了这些政府发行的债券所能带来的微薄收益。鉴于公司的股票价值总共只有大约1 700万美元,现在回想起来那些投资完全是一场轻率的赌博。

政府债券交易陷入灾难的新闻迅速传遍了威廉街1号大楼。从合伙人、后台办公人员到后勤支持人员,他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愤怒,有的近于惊慌。几天之内,纽约证券交易所就将雷曼兄弟列在了早期预警企业名单上,名单上都是些已经逼近资不抵债危险边缘的企业。公司完全可能破产,很多合伙人都要求格吕克斯曼引咎辞职。

导致这场危机的责任人不仅是格吕克斯曼,弗雷德·埃尔曼也脱不了干系。他担任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负有领导责任。合伙人的不满情绪很快就达到了必须公开摊牌的地步。7月19日晚,一批高级合伙人被召集到乔治·鲍尔在东河边能够俯瞰联合国广场的公寓内。城市的灯光让人恍若置身仙境,隔河可以遥望皇后区,那里的景色美不胜收。但本次会议的主题却冷冰刺骨,与美景格格不入。

沃伦开诚布公地直捣主题。他说,这是一个变革的时代,但他并不谋求董事长和首席执行官的职位。他说:“在我看来,这个人选是明摆着的,应该由彼得来干。”

他和乔治预先已经给我提过醒,说他将会提出这个建议,但我仍然感到震惊。那时我才进入公司几个星期。我问这些高级合伙人,他们是否真的想让一个华尔街新手成为公司核心管理者。他们的回答同之前我听沃伦所说的如出一辙:我与银行家、交易商或其他派系组成的小圈子都没有任何牵连,再加上我的声誉,恢复公司信誉和吸引客户需要的就是我这样的领导人。他们想知道我是否会接受这份工作。虽然有所顾虑,但我承认正如他们所言,公司内部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我做了肯定的答复。

说实话,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已经按照义务购买了公司相应份额的股票,我的家产有很大一部分与公司绑在了一块儿。我要尽可能地拯救这笔财产,它对我至关重要。我真的非常在意我的财务偿付能力。

套用一句莎士比亚剧本中的话:密谋正在酝酿之中。我首先关心的是,对埃尔曼的让位予以相当的补偿。我想,雷曼兄弟公司目前合伙人之间或合伙人的帮派之间相互戒备,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这个局面与公司的领导者是有直接关系的。我毫不怀疑埃尔曼同样会将我划归食肉动物的行列,但我想尽可能有风度地处理这次的继任事宜,而不要令人太难堪。

有几个合伙人告诉我,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其中一人告诉我:“这狗娘养的不知道仁慈或慷慨是什么东西。”尽管如此,我还是说服乔治和沃伦同我一道在埃尔曼的办公室同他见面。这次会见距高级合伙人的首次密谋会议还不到一个星期,在这期间其他高级合伙人都签署了书面授权文件。

我主持了这次谈话。我对埃尔曼说,政府债券交易损失巨大,对公司造成了重创,客户流失的危险一触即发。合伙人一致决定必须变更公司领导,实现公司的重组,以消化掉这次损失并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我个人并没有要求获得这一职务,但合伙人商定选择我作为人选。

“这是我个人的建议,”我说,“你立即宣布,你决定在今年年底退休,同意由我做你的继任者。你可以说是你自己选聘了我,理由就是你的年龄和健康问题(他已年近70,曾两度发作心脏病)。”“从现在开始到今年年底前的5个月,我会继续作为公司的副董事长,尽我所能使公司正常运作。”我承诺在我接手这一职务时,他为雷曼兄弟公司做出的多年贡献将赢得我慷慨的回报。

当我讲完后,我认为我已经为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提供了一个保全面子的方式。埃尔曼静静地听着我的建议,其一贯的凶神恶煞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一定非常清楚乔治、他的侄子沃伦和其他高级合伙人完全支持这一计划。但最后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他的回答:“去你妈的,没门!”

我回头看看我的同伴,想知道他们的反应如何。乔治不愧是外交官出身,他看着埃尔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沃伦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我来公司短短的时间内就了解了这一点,虽然他从来没有向我展示。他的绰号是“飓风海尔曼”,但他也害怕一贯专横的叔叔,现在不敢与其对视。他只是默默地瞧着他叔叔的白色短袜,袜子看上去就要掉到黑色皮鞋里面去了。

埃尔曼接着表示,如果要把他赶走,他就要求公司立即归还他的股本金。这不仅是在拒绝一个礼貌而周全的岗位变化,而且是要引爆一枚金融定时炸弹,因为埃尔曼是公司的一个大股东。公司有一个规定,任何人离开,公司都将在一年内归还他们的股本金。但在政府债券交易遭受重大损失后,公司只持有约1 100万美元的股票。而这些股票中半数以上,大约700万美元由四五个最高层的合伙人持有。他们都已年过70了,如果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因死亡或退休而将其持有的短期股份提现的话,公司的财务状况就会进一步恶化,向破产边缘又迈出一步。允许将股份提前变现可以说是一个愚蠢的决定,这样一群阅历丰富的银行家做出这样的决定可以说是荒唐的。显然他们都没意识到堂堂的雷曼兄弟公司会沦落到即将破产的境地,但这就是我当时所要面对的冷酷现实。尽管埃尔曼反对,董事会还是投票决定立即着手进行职务交接。消息在7月27日传了出去,而我在8月1日上任。



重组雷曼


我进入雷曼兄弟公司刚几个星期就成了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我知道公司内有一些人怀疑我的企业金融知识。但我对自己说,公司已经逼近资不抵债的边缘了,而几个70多岁的老人却可能要求在公司有限的资本中挤出钱来提前将他们巨额的股本金兑现,这就是这些金融天才们干的事。在当时,要将股本金提前一年兑现都是不寻常的事。我知道必须找到说服这些高级合伙人的办法,好让他们同意一项包括延迟退休人员兑现股本金时间的计划。

乔·托马斯是资格最老的合伙人之一,也是公司内部最大的股东。他年近70,是一位传奇人物。他是20世纪福克斯公司和布莱克-得克公司(Black & Decker)的董事会成员以及好几个独立实体企业的主要持股人,在欧洲还拥有纯种赛马。除此之外,他人缘也颇佳。在早期,乔是公司董事长和首席执行官的热门人选,远在弗雷德·埃尔曼之上,但他对管理公司没有兴趣。

在目前的情况下,乔的健康状况是更值得关注的。在我发动推迟兑付股本金战役的过程中,我第一次与他有了近距离的接触。但他建议在他最喜欢的健身俱乐部与我进行谈话,让我很高兴的是,他不是给我雷曼大厦外的一处地址让我自己去找,而是让我在威廉街1号的雷曼大厦11层楼等他。当我走出电梯时,乔站在通向大厅的一处门口,挥手让我过去。他满面笑容地与我打招呼,握手非常有力,让人一下就感到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但他把我引入的房间不像任何一处我所见过的健身俱乐部,它似乎更像是乔的私人酒吧,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我立刻注意到他有一个酒鬼常有的樱桃红鼻子。更让我感到吃惊的是,从附近一个轮式氧气罐车接过来的一根管子插在他的鼻孔里:乔患有严重的肺气肿。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水杯,水杯里是波旁威士忌,酒装得满到了杯沿。桌上还有一瓶这种酒,以备他随时添加。

打过招呼后,他就从西装内口袋抽出一根大号的雪茄,划了一根火柴把烟点着。依我看来,这个带有警告意味的动作,预示着我们间的第一次会面将充满火药味儿。乔不仅具有人格魅力,对公司的困难也了如指掌。他欣然同意我的建议,即将股本兑现的时间从1年延长至5年,以使公司能更好地控制资源。乔同意后,我们设法说服除埃尔曼之外的所有高级合伙人接受这一方案。

在解决了一个重大而迫在眉睫的问题后,公司整体的脆弱性却依然存在。为了找出问题所在,我要求手下完成一个分析报告,对雷曼兄弟公司的业务状况详细分析,找出哪些领域盈利,哪些买卖亏本。对一个产品生产线的利润状况和竞争能力进行分析是任何一家公司都要做的标准作业程序。然而,当我了解到雷曼兄弟公司真的一点儿也不清楚其众多业务领域(包括投资银行、经纪公司、资产管理等)的盈利状况时,我深感震惊。公司涉足了如此众多的业务领域,而我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别人都在做这些业务。

我们必须迅速填补这项信息和分析的空白。没有这种分析,我完全不知该如何重组雷曼兄弟公司,使之最高效地运营。我知道,到公司外请人来做成本很高,因为他们还要熟悉公司的业务,需要的时间也就较多。而公司内部本来就有很多专家,他们的知识和专长并没有得到充分发挥。雷曼兄弟公司有幸拥有大批已获工商管理硕士学位的优秀员工。让他们来做这件事不仅能节省时间和金钱,而且能让他们得到解决企业问题的机会,而不用只是坐在一边胡乱猜测和干着急。

我们并不是只成立一个审核组,而是按业务分工成立了好几个工作小组,以使对雷曼兄弟公司的各项业务都进行一次审核。不久,一些可靠的分析报告与切合实际的解决方案就放在了我的桌上。当我们人尽其才地发挥每个人的作用时,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巨大的心理优势:这些工作不是我强加给他们的,他们的动力来自一种新的团队精神。

作为雷曼兄弟公司新的掌门人,我的部分角色是展示我对公司生存的责任。除采用其他方式外,我还需要向人们展示我清楚目前公司正处在困难时期,我不是那种需要奢华派头、追求职务待遇的华府官员或企业老板。方法之一就是不摆这些派头。

我选了一间现成的小办公室,面积只有约14平方米,相当于我在商务部办公室的壁橱那么大。我没有订购新家具,而是用现成的。我希望这个行动所表达出的信息能够逐层传遍整个公司。反正我在办公室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我的日程安排非常紧张,部分原因是我们的竞争对手试图抢走我们的客户,他们指出雷曼的资金所余不多,公司前景堪忧,已经濒临破产,他们还告诉客户我们所有业务领域的市场份额都在下滑,例如:在上市股本证券的保险业务上我们曾一度排名第三,那年夏天我们已经下滑到第六位。因此,我一方面想方设法保持住我们现有的客户群,一方面通过裁员降低公司的运营成本。公司进行了大规模的裁员,裁员不仅在底层进行,没有起作用的合伙人也同样在裁员之列。裁员最多的是销售部门、格吕克斯曼的政府债券经营部门和冗员过多的行政管理部门。那年秋天,公司工资名单上的人数下降了25%左右。

我们也不得不主动发起进攻。在已有老客户的基础上发展新客户对公司至关重要。

政府债券交易上的损失使雷曼兄弟公司经历了历史上最困难的一年。截至9月30日财年结束,公司共损失了800万美元。但到了深秋,我们终于停止了亏损,终于又开始盈利了。公司的债务和资产渐趋平衡,纽约证券交易所也将雷曼兄弟公司的名字从早期警告的名单上去除了。弗雷德·埃尔曼答应稍微延长其股本金的兑付时间,并临时挂了个顾问的头衔。

11月,《纽约时报》报道“危机已经过去”,并将雷曼的合伙人描绘成“齐心协力的团结型团队”。这篇报道还绘声绘色地说,我在华盛顿的不幸经历使我成为华尔街的“白色骑士”;我是借一场自己并未参与谋划的“政变”上的台,成了公司的董事长,展现了跨团队的领导力。

在雷曼兄弟公司的第一年是我一生中最艰难的一年。但是,当1974年9月30日到来,一个财年过去的时候,雷曼兄弟公司在我们的努力下已经回到盈利状态。上个财年亏损800万美元,而本财年我们盈利2 500万美元。以现在大幅贬值了的美元来衡量,这笔钱只算得上是零用钱,但在当时,那可是一个使人心跳加快的大数目。

上一年,公司为生存而苦苦挣扎,合伙人也都没有分红。1974年秋天,公司的财务状况依然很紧张,但执行委员会和我一致同意公司应该拿出一部分钱作为本年度来之不易的成功的奖励。我想通过行动表明,公司的复活并非只是顶级合伙人努力的结果。所以我把最高的奖金额(当然是我的)限定在约45万美元。其他五六个执行委员会成员的奖金是35万~40万美元,有一人得到了42.5万美元。

这时,小动作和小心眼儿又出现了。把30万美元的奖金支票装进口袋后,有人非常严肃地表达了不满,明确地声明他们有点儿恼火,因为比他们多领了2.5万美元的合伙人并不比他们更能干。他们说奖金分配的黑洞深不可测,不公平,不合理!一年前,当公司处于破产边缘的时候,这些人一个大子儿也没有拿到,现在他们却怨气冲天。

我内心十分愤怒。我一直觉得很难用喊叫或语言来表达我的愤怒。要是换作格吕克斯曼,他肯定会大发雷霆。如果能将这种愤怒情绪用语言表达出来,那可能更有益于我和组织的健康。我对自己说:“这帮被宠坏的忘恩负义的笨蛋!”

我对那些怨天尤人、总觉得别人欠他们的雅皮士从来就看不上眼。我有着大萧条一代的心态。例如:

我的大部分购物都是在布卢明代尔百货公司的打折销售日以折上折完成的,因为除了正常的销售折扣外,我作为联邦百货公司的一个董事还可以再打一个折扣。联邦百货属于布卢明代尔百货公司所有。虽然那时我有一两百万美元,但始终穿一件波兰仿造的博柏利风衣。直到20世纪70年代末,我才觉得应该买一件正牌的博柏利风衣了,因为有人偷了我的波兰产赝品。多年来,我一直戴着一块售价34.95美元的天美时手表,直到今天我仍然戴着它。我喜欢这款手表,它字号大,表盘能够发光。

唉,虽然我将雷曼兄弟公司从濒临破产的边缘带回到盈利状态,但我没有改变它贪心不足的食肉动物本性。要扭转公司的风气,该做的事还有很多。



彼得森的启示录


▷ 敢于自我探索是一种自信的表现,因为相信自己可以应对任何探索结果。

▷ 对一个产品生产线的利润状况和竞争能力进行分析是任何一家公司都要做的标准作业程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推荐书籍:资本之王 3G资本帝国 人人都该懂的科学哲学 起源:NASA天文学家的万物解答 蓝玫瑰不会安眠 扭曲的铰链 怜悯恶魔 匣中失乐 献给虚无的供物 北方夕鹤2/3杀人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