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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社论串起来的历史》    作者:袁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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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以前,中国的人口还不算众多,而且绝大多数的人都在本乡本土生活和劳作,极少数人在外做官、当兵、跑买卖,因为交通不便也不能每年回家,所以远没有“流动人口”这个概念。到了二十世纪中国人口逐年增加,但辛亥革命以后中国是连年战争,先是军阀混战,后是中日战争,国民党和共产党两党之间的战争几十年基本没有停止过,虽然已经有更多的人为了谋生或逃难而背井离乡,但回家过年过节对大多数远离家乡的人来说是一个奢望。

随着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中国终于开始了和平年代,虽然1950年10月中国参加了朝鲜战争,但战火毕竟不在自己国土上;虽然有不断发生政治运动,对大多数人来说总算不再有战争。经济发展和社会生活的巨大变化,使许多人因工作、参军、上学而远走他乡,每逢春节这个中国人团圆的节日,在外工作学习的人都要尽可能地回家与亲人团聚。于是春节前后大量的人口奔波于旅途上,而且急剧增长,春节期间的交通问题成了广大民众和各级政府不得不面对的大问题。

一开始称“春节客运”、后来叫“春节期间的交通运输”,再后来简化为“春运”,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至今一直是整个中国一年一遇的社会问题,随着人口的大量增长,问题越来越严重。“春节客运” 1953年就作为问题出现了,但那时的困难还不那么严重。

检索《人民日报》的数据库,第一次出现“春节客运”字样是1953年2月8日,农历腊月廿五,这一天报纸在“政务院财经委员会发布通知,保证春节铁路装卸工作;铁道部指示各局做好春节客运”的标题下刊登了两条新华社2月7日播发的消息。

有关春节客运的消息说:“中央人民政府铁道部指示各局做好春节旅客运输工作,并保证货物运输照常进行。据初步调查,今年春节旅客将比去年同期增加一百万人,为了解决春节期间人多车少的问题,铁道部指示各局一方面充分利用现有的客车,把现有备用客车全部投入春节运输,并提高车辆运转速度,保证正点运行。不足的客车用棚车代替,加开短途列车,按普通票价八折计费。另一方面,铁路应主动与当地工矿、机关、学校、团体联系,掌握旅客流动情况,组织团体乘车,调整乘车日期,做到有计划地运送。”

注意这里说“今年春节旅客将比去年同期增加一百万人”,但没有说总数是多少。

又过了一年,到1954年春节期间,问题又严重了一些,这年春节前的1月26日《人民日报》第二版以《做好春节期间铁路客运工作》为题,刊登了一篇不算短的短评。文章说:

一九五四年的春节快到了,一个客运高潮,已摆在交通运输部门,特别是营业铁路部门的面前。尽可能地满足旅客的要求,使旅客高高兴兴地还乡过节,又按时回到工作岗位,就成为当前铁路运输工作中一个重要任务。

春节期间旅客数量激增,是历年来的惯例。一九五三年春节前十天北京车站运送了十六万八千九百八十二人,最高一天乘车人数达一万九千二百七十人,较平时约增加一倍。沈阳运送了二十八万一千六百二十七人,最高一天乘车人数达五万零二百七十五人,较平时增加二点四倍。上海站运送了三十万三千五百九十一人,最高一天乘车人数达五万三千六百九十四人,较平时增加二点七七倍。今年春节随着国家经济建设的发展,城市、工矿区人口增加,人民生活普遍得到改善,还乡过节的旅客可能更较往年增多。因此,做好今年春节旅客运输工作,就更其重要了。

目前,我国营业铁路主要干线区段的通过能力是落后于运输需要的,机车、车辆的数量也感不足,完全满足春节期间的旅客要求是很困难的,但这并不等于就没有任何改善办法。一九五三年春节期间,某些地区客运的拥挤和混乱现象,其原因之一就在于铁路部门事先缺乏准确的计划。而铁路部门是完全可以从改进自己的工作中,来提高春节期间的运输能力的。为此,中央铁道部已指示各铁路管理局动员所有运送旅客的人力物力,完成春节客运任务。各铁路管理局也已建立了临时机构,并着手进行各项准备工作……

春节期间可以不还乡的工人、干部,最好不还乡。这不仅是减少铁路的拥挤,更重要的是保证春节前后的出勤率。必须还乡过节的旅客也应体谅铁路上的困难,协助车站保持良好秩序,在铁路运输部门安排团体旅客乘车日期,组织长途旅客乘长途车及以栅车代替客车等措施方面,旅客应尽量加以谅解和支持。

在这篇短评中,《人民日报》说春节是“一个客运高潮”,并第一次说这已“成为当前铁路运输工作中一个重要任务”短评中提及了北京、沈阳、上海等几个大城市铁路部门春节期间的客运情况,但没有说这一期间全国的修铁路客运总量。也没有提公路和水运,?时可能还没有人能乘飞机回家过年。

同年2月6日《人民日报》摘发的新华社消息说了北京铁路运输分局的春节运输总的情况:“北京铁路运输分局安全运送了二十万旅客回家过春节。今年回家过春节的旅客比平时增加了一倍多,比去年春节也增加了百分之五十。北京铁路运输分局为了把这样多的旅客运送回家,增开了六十八列临时列车,并且还采取了多挂车厢等办法。”

1955年1月17日《人民日报》只刊登了一条有关春节客运的消息。消息说:“各地铁路职工正在积极准备运送旅客回家欢度春节。北京、上海等铁路管理局旅客、车务、机务、车辆等部门成立了春节旅客运输委员会,天津等铁路管理局也成立了类似的机构,专门负责指挥春节期间的旅客运输。许多铁路局地区已经向当地的机关、学校、厂矿、团体调查旅客人数。为了使回家旅客都能坐上火车,北京铁路管理局除了把原有的旅客列车加大编组,还准备加开短途客车和临时客车九十六列。上海铁路管理局准备在春节前后每天加开临时客车十八对……”

1956年的《人民日报》上没有查到与春节客运有关的报道。

范荣康写《春节期间的交通问题》社论的1957年初,春节期间的交通运输已经成了不容忽视的大问题了。从这年春节运输开始的1月初到1月31日(这一天是农历大年初一),《人民日报》刊登了两条与之有关的新华社消息。

第一条为“据新华社3日讯 今年由于国家机关和厂矿企业工作人员的工资得到了调整,公私合营企业店员的收入有了增加,学生寒暑假购票又实行半价优待的办法,自由市场开放以后,春节的旅客运输量将比往年增加更大。据有关方面估计,今年春节期间铁路平均每天的旅客将有一百万人左右,春节前十天,每天平均可能达到一百三十万至一百四十万人。”

第二条题为“春节前繁忙的客运”,消息说:“新华社30日讯 春节前繁重的旅客运输工作已经基本结束。全国铁路从16日起到今天为止的半个月中,总共运输旅客一千五百万人左右。航运方面,长江和沿海(宁波以北)的轮船在过去十天中共运输了旅客四十二万多人。铁路旅客运量最高是1月27日。这一天运输的旅客达一百一十多万人,比去年春节前最高一天的客运量还多三十一万多人。航运方面,从上海到苏北的航线前两天运输的旅客都多达两万六千人,比平时增加五倍。从今天起,全国铁路和海、河运输的旅客数量都开始下降了。”

这后一条消息说的是春节前,从中可见,铁路运送1500万人左右,加上水运42万多,再计算同样多的人次返程,这一年春节客运的总数字约为3100万人。

“大跃进”的1958年,《人民日报》没有春节客运的报道,但在春节前发一篇社论《打破常规过春节》,劝大家不要回家过过春节。话是这样说的:

“在我国人民豪迈地超额完成了国民经济建设第一个五年计划之后,我国的第二个五年计划就有了这样美好的开端,这怎能不使全国人民更加干劲十足,信心百倍哩!” “正是在这振奋人心的大好时刻,我国人民习俗流传的春节佳期也来到了。”“但是,现在我们要和职工同志们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先要请大家回忆一下往事:在过去几年,每逢春节前后,总要发生生产企业中出勤率或多或少降低和交通运输严重拥挤的情况,并且这已经算得是一种‘常规’了。这种‘常规’,不仅给生产建设事业带来了不少损失,对于职工本身也是弊多利少。毛主席一再教导过我们:‘常规’不是不可侵犯的,革命派对于一切‘常规’,都不应该无条件地当成金科玉律,当做菩萨供奉,如果它是阻碍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发展的,就必须无情地打破它。那么,我们对于往年春节前后的那种‘常规’,应该采取什么态度呢?有无必要打破它?是否可能打破它呢?答案都只应该是肯定的。”“为了加速改变我国又穷又白的落后状况,实现‘在十五年或者更多一点的时间内在钢铁和其他重要产品的产量方面赶上或者超过英国’这一伟大目标,我们必须要善于争取时间,一分一秒都要珍惜,一分一秒都要力求用到生产建设上去,鼓足革命干劲,想尽一切办法,多、快、好、省地进行建设,力争上游,才能够迎头赶上。”“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每个职工应该首先考虑的,不是回家的问题,而是如何使生产继续高涨的问题。如果我们不打破‘常规’,作了‘常规’的俘虏,大家都挤着要趁春节回家,这对于国家建设事业不是很不利的吗?在这和时间赛跑的日子里,我们必须要使增产的箭头直线上升、跃进地上升……所以,按照今年生产新高潮的要求来说,今年春节回家的职工只应该比往年少,而不应该比往年多。” “对于个人说来,挤在春节前后回家,也的的确确是弊多利少。旅途挤,行路难,上下车船,食宿休息,诸多不便。既耽搁时间,又多花路费,还特别疲累。远不如改期回家方便节省……今年春节回家,还有一种损失,就是错过了参加整风运动锻炼的机会,这更是不容易得到补偿的。”

社论的结论是:“个人利益服从整体利益,眼前利益服从长远利益,这是工人阶级的本色。每个职工都应该首先以国家为重,以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为重,以生产和工作为重。由此出发,来考虑和处理自己的春节回家问题。能不回?就不回去,能迟回家的?不早回。一切为了建设社会主义。”

在一切都违背常理的年代,所有的事情也悖人之常情。

1959年1月11日,农历腊月初三,《人民日报》又发了一篇谈春节客运的社论《对春节回家旅客的几点希望》。

社论说:

“1959年的春节即将到来。经过去年一年的大跃进,各个战线上的捷报频传,凯歌声中迎新春,谁个不倍增欢喜!”“春节期间,照例有些人要回家过节。大家都很关心今年的运输情况。这种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本来嘛,告别了家乡,告别了亲人,在外面忙了一年,特别是经过去年一年的苦战,获得了巨大胜利,谁不想趁这节日放假的机会回家看看;祖国的建设一日千里,家乡有了哪些变化,家里的人有了哪些变化,谁不时时念在心头?何况不少人一别家乡数载,好几个春节都没有回家过节,今年希望能回家过个节,这更是合情合理的。这里,我们想把今年春节旅客运输的趋势同大家谈谈,并对准备在春节回家的同志们提出几点希望。”

社论提的几点希望是:

第一点希望是,凡一定想回家过节的人最好早走或晚走,不要都集中在节前的那几天里。把走的日期错开来,凡是路程比较短、步行一天可以到达的,最好不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有自行车的尽可能骑自行车,不要去搭坐火车、汽车和轮船。

第二点希望是,大家都来维持春节旅客运输的秩序,保证春节运输的安全。人多必然拥挤,搞得不好也就容易出事故。春节期间由于旅客特别拥挤,因而就更需要有良好的秩序。

第三点希望,是题外的话。几千万人回家过节,有的从城市回到农村,有的从内地回到沿海,有的下放到农村回到城里来,这是一次地区之间、特别是城乡之间最广泛的交流。每一个回家过节的人最好都能利用这个机会做两件事:第一是学习;第二是宣传。



对于今天的年轻读者,第一点希望中,“凡是路程比较短、步行一天可以到达的,最好不搭乘公共交通工具,有自行车的尽可能骑自行车”有点儿像天方夜谈,现在除了热衷于户外运动的人以外,不在家乡的人不会有什么人步行或骑自行车回家过春节了。

1959年以后,《人民日报》没有再发表过专门谈论春节客运的社论。

让我们随着《人民日报》的记载看看随后一些年的春节客运。

把“春节客运”作为正文主题词输入《人民日报》数据库,提及这个词汇的各类报道1960年仅有一条、1961年有六条、1962年有三条,1963和1964两年没有,1965年有一条、1966年没有。

“文化大革命”十年浩劫中,一方面是老百姓脱离的正常的社会生活,另一方面是《人民日报》以报道革命为主,所以整整十年中,仅有1968年2月4日和1973年2月15日两次提及“春节客运”。

1968消息是以“抓革命”为主,顺便说点儿“促生产”时写了一句春节客运。消息说“北京铁路局广大无产阶级革命派和革命职工,在光辉灿烂的一九

六八年一开始,就以高昂的战斗姿态,饱满的政治热情,落实毛主席的最新指示,掀起抓革命、促生产的热潮。一月份,这个局革命和生产都取得了新胜利……”

消息接着说:“郑州铁路系统的广大革命职工,发扬“二·七”光荣革命传统,坚持春节不休假,日夜战斗在京广、陇海沿线,为保证铁路运输作出了新贡献。几天来,全国铁路最大枢纽站之一的郑州北站,到达和编发列车数都达到了最近一段时间的较高水平。春节第一天,郑州北站运转一班的革命职工在十二小时内就编组和发出了二千四百八十三车,创造了最近以来北站班产的最高纪录。主要担负春节客运任务的机务南段也出色地完成了春节旅客运输任务。”

1973年登载的是一条新华社简讯:“上海铁路局蚌埠铁路分局广大职工积极采取措施,提早把大批春耕生产急需的物资运往各地农村,努力做到不误农时。据不完全统计,一月份,这个分局在完成繁重的煤炭运输和春节客运工作的同时,共运出了种子、化肥、农药等支农物资八万六千多吨。”

“文化大革命”一结束,中国社会立刻恢复的正常的社会生活,可以用邓小平创造的流行语“拨乱反正”来表述。《人民日报》又开始增加与春节旅客运输有关的报道了。

1977年2月11日刊登的是一条新华社的长篇消息,其中一段说,“兰州铁路局许多干部和铁道兵某部干部战士,春节期间一起深入到列车员公寓,乘务员食堂,车站货场,施工工地,和工人们同学习、同批判、同劳动,关心群众生活,听取群众意见……担任兰州车站执勤任务的某部五连、七连指战员,积极为搞好春节客运工作贡献力量。他们利用执勤空隙时间,以雷锋精神争做好事,有的努力搞好环境卫生,扶老携幼迎送旅客;有的刨冰扫雪,清理道岔;有的烧茶炉,把开水送上旅客列车;有的到食堂帮厨,为乘务员搞好伙食;有的走访工人家庭,慰问职工家属。子弟兵和职工们满怀豪情地说:全国要大治,铁路必须大治;工农业要大上,铁路必须先行。对‘四人帮’我们一批再批,生产运输上了再上,为社会主义祖国争气,为英明领袖华主席争光!”

1978年是条本报?,“在欢庆五届人大第一次会议胜利召开的日子里,广大铁路职工在超额完成一、二月份运输任务的基础上,抓革命、促生产,连续创造新成绩。三月一至五日,每天装车和卸车都比二月份增加两千多辆,客货列车正点率、运输效率也比二月份提高了。今年一、二月份,铁路职工们战胜风雪、严寒和春节客运量大量增加等困难,装车、卸车都比去年同期提高百分之三十以上。他们决心乘胜前进,努力完成华国锋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的各项战斗

任务,在三月份创造出更优异的成绩。”

“文革”刚结束时的报道仍有“文革”文体的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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