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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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对价值观来源的终极定位迥异。在保守主义看来，价值观是超越一切的，是外在的，独立于任何个体，不存在唯一的、始终不变的价值观：价值观或许来自神的启示，来自文明进化形成的传统，抑或来自理所当然的“自然法则”。但是这些解释的共同点是价值观的形成无关乎人本身。在这一点上，对个人或公众都是一样的。作为个人行为的指南，保守主义认为道德存在于个体的意识之外。而且，假定存在的价值观不带有任何个人倾向，通过集体行动捍卫这些价值观。

假如价值观超越个人，就在某个地方等着被发现，还假定人类被划分为类似柏拉图的三六九等，那么什么样的人能担当政治权威就不言而喻了：全体成员中那些最善于搜寻并发现终极价值观的人，将荣登主导地位。一个见多识广的领导者，一群知识界的精英，就是综合上述观点后符合要求的统治团体。那些标榜自己是保守主义者的人，或许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接纳了等级制或超越价值观。换言之，上述观点极好地表明了传统保守主义的立场，而且，这与古典自由主义是截然不同的。

相反的立场则完全不同。在“人类物种”中已经强调过，古典自由主义，事实上还有各种的自由主义，都拒不接受人类等级制的观点，并与亚当·斯密一起进行了旷日持久的辩护，认为人生而平等（而不是不平等），而且认为价值观就来源于个体的意识，但这个假设不能与“唯我论”混为一谈。个体懂得在尊重他人价值观的前提下经过讨论达成共识，而且个体的价值观内在地反映在习俗、传统与制度上。不过说到底，信奉古典自由主义的个体很清楚地知道价值观，并据此指导个人的或集体决策与选择。

社会宪法组织的构架就不言而喻了，在古典自由主义者看来，没有哪个个人或群体能够宣称比他人更有能力发现指导行动的价值观。没有什么人是比别人“更平等”的，虽然根据奥维尔主义（Orwellian，是指受严格统治而失去人性的社会），认同并服从领导意志方便开展政治对话。古典自由主义反驳知识界精英的提法，认为不存在任何能够对“精英”分门别类的等级标准。

与保守主义立场与古典自由主义立场对立的两个变体值得注意，这将在本章与第2章中作具体分析。第一种变体，认为价值观有可能超越个体独立存在，但不存在发现并揭示这些来源的能力差异。换言之，认为价值观来源超越个体的观点是不可知论而不是无神论，没有改变古典自由主义的立场。

第二种变体，展示了认识论的勃勃雄心，认为人不能被分为三六九等，但宣称能够认识到人们所秉持的价值观，每个人的价值观虽然与其他人的价值观一样，但有些时候特定个人对价值观的理解或许远逊于其他人。这样的观点多见于古典功利主义的各种变体。古典自由主义肯定会认为这种认知毫无意义。如果价值的终极来源是个人的认知，显然这样的价值只能从这个人的认知中去探寻。因此，价值观必定是主观的。价值观的客观化于是乎就与古典自由主义背道而驰了。反之，在保守主义者看来，价值观是客观存在的，可以被认知，或至少人们能从个体行动中发现价值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