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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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远了。这都不是属于那个夏天的故事。它属于整个蓬勃的年纪，和故事无关。我们只讲故事。是的，就是那些记忆中曾发生过的故事。我们一转过身就会忘记的故事。

我说过我们要去闯荡江湖的。我们不能拒绝那样的一个提议。我们整夜地轧马路，集体去堂子家看毛片，偷钱去台球厅，压榨那些更年轻的孩子。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度过那些多余的时间，就是为了逃离那个熟识的地方。那个从小到大宛如囚牢一般的地方。这不需要理由。

你知道，太熟了，是要发疯的。25

当我们做梦都想着要离开时，这一天真的来到了。尽管它的方式是如此的猝不及防。由此，我们可以得知，任何预设中的动机都只能是幻想，只有来自现实的压迫和意外的冲动，才能成为我们真正颠覆的理由。谁不向往意外呢？

我始终相信，在人们的内心深处，他们其实总是期盼把事情搞砸。26

我们连夜逃离了山谷，去了江湖。在那之前，我们在那家学校的保卫室里待了几个小时，大熊一直在执著地问那个校警，能否保释？真不知道是香港录像看多了还是怎么，话音未落，大熊直接被那校警一记电棍打翻在地。保你妈保释！我和周少爷站在墙角，看着大熊躺在地上，还抽抽了两下，像刚被割了脖子的鸡，觉得真好玩。

在校门被锁上以后，在黑压压的人群面前，我的腿开始不由自主地有些发软。你想想，如果有几百号人对着你直冲过来，喊杀声一片，你会作何反应？他们面目狰狞，手中长短武器齐备，每个人都好像和你有着血海深仇，面对这些，你又能作何反应？

周少爷的反应是一把把花盆摔在地上，捡起一块锋利的瓷片，直接对准了自己的咽喉，然后向着人群走去。人群愣住了。我和大熊也愣住了。周少爷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却瞬间镇住了整个场面。可这不是一个孤胆英雄的故事，那都是些小说或是电影里的场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很难理解究竟是文艺影响了生活，还是生活滋长了文艺。周少爷抹脖子的场景绝对是来自他对于某部电影作品或是某部小说桥段的拙劣模仿，可当这场景活生生发生的时候，你仍然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仍然相信它只是一次幻境中的表演。那么，真实的生活究竟在哪里呢？27

真实生活中的周少爷只迎面走了几步，一根电棍便直接从后面将他打翻在地，像条死狗一样被拖进了保卫室。三分钟后，另外两条死狗也随后被拖了进来。

保卫干部让我们交代我们的来处，以及父母姓名、工作单位。我们胡编乱造。大熊一直嚷嚷着要保释，哪怕抽得像只鸡一般也在所不惜。估计他认为保释是一种很屌的说法吧。“屌”是一个很重要的名词，它可以做动词，也可以做形容词。我们喜欢这个字，它包含了我们需要表达的一切含义。比如，保卫干部说，三人以上是团伙犯罪，你们这是严重的暴力团伙，知道不知道，可以枪毙的！大熊说，屌！这个时候的“屌”的意思就是去你妈的。我听完大熊说的“屌”后，又跟上一句：屌！此屌非彼屌，这个屌的含义是表示对大熊的支持和无限赞美。

当我们在校园外和大部队会合的时候，兄弟们齐声大喝：屌！这意思就更丰富了。28